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 书本网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书名:重生之渣夫从良 作者:南倾 文案: 四字版:精分在手,天下我有。人品暴涨,渣夫从良。 剧情版:渣夫改造失败,女主吐血而亡。秦嫣自一个声名狼藉脑残好色的女人身上重生,重遇渣夫。然后……喵的渣夫也能从良?! 本文走恶搞+甜宠路线,日更(一般在早上),不坑,HE。喜欢的妹纸请收藏则个~~~ 本文公告:《渣夫从良》是十渣系列的下部。上部是女主重生前的剧情,下部是重生后的剧情。两篇文剧情紧密相接,所以大家可以一边追本文,一边翻阅上部《放倒十渣》,咳咳,这样是不是追文不急 内容标签:穿越时空 欢喜冤家 因缘邂逅 宫廷侯爵 搜索关键字:主角:秦嫣 ┃ 配角:十个不同属性的渣男 ┃ 其它:十渣系列下部,南倾,恶搞+甜宠 ================== ☆、重获新生   头疼欲裂,她下意识地抬手,想要揉上太阳穴,不料手臂似有千斤重,无论如何用力都是枉然。   有窸窣响动传来,时近时远。不多时,这声响变为喁喁私语,时而清晰时而恍惚。声音有点耳熟,但她又记不起是谁,脑中空白如纸,丝毫不能思考。   欲睁眼查看,不料眼皮亦似有千斤重,半点动弹不得。她正要死命挣扎,这时有人于她穴道处几下轻点。眼前一黑,所有意识顿消。   不知过了多久,意识重新回笼,身上压着的千斤重量亦渐渐消失。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但见一池寒气氤氲的潭水。四角放置着八颗龙眼大小的夜明珠,将整个空间照得亮堂堂。   寒气缭绕如白烟,飘飘荡荡。每呼吸一口,意识便清醒一分,待呼上三四口,脑中一道精光闪过,如醍醐灌顶,所有记忆一瞬涌来。她猛地坐起身,带得潭水哗啦作响。   屏气凝神,环顾四周。   这是一处石洞。里面陈设简单,然而左壁却有一个华丽的梳妆台,竖着一面大大的折面铜镜,台上摆着许多女子修饰妆容之物。   石洞正中是一个寒潭。潭水中央砌着一张白玉石床,这床刚刚露出水面。而她之前正是躺在这床上,潭水浸着全身肌肤,仅余用于呼吸的口鼻露在空气中。   她睁大眼睛,将洞中所有尽数收入眼帘,仔细察看每一处,终于确定这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骤然涌入许多记忆,脑中乱糟糟似一锅煮沸的粥,涨得脑仁发疼。她揉着太阳穴,欲起身离开这寒潭,不料还未动作,便听得有窸窣脚步声行近。   情况不明,不若以静制动。她当即无声躺下,重新浸入潭水之中,阖上双目佯作沉睡。   脚步声于不远处停住,那稍稍熟悉的嗓音传入耳中。他似叹似笑道,“既然醒了,就别装睡,这里没有外人。”   一点点睁开眼,待看清来人之时,她不觉惊叫出声:“师父——”   粗布青衫,神情和气,眼皮耷拉着,一副没睡醒模样,不是将她坑上未东门主之位的那不靠谱师父是谁。   思及此,她怒火中烧,霍地坐起,愤愤道:“吾靠,你这个老不死还有脸来见我?”   被自己弟子这么喝骂,杨陵这张老脸有点扛不住,转开眼往旁边一指,重重咳道:“你师弟还在,给我留点面子。”   白衣翩跹清雅绝伦,手执碧青玉笛,宫千行向前温和作礼:“大师姐。”   身上一软,眼睛盯着那白衣美男再转不动。我转,我转,我再转。但眼珠子好似不属于自己,完全不听使唤。秦嫣傻愣愣地望着自己师弟犯花痴。   杨陵察觉异常,忙向前一步挡住她的视线,摆手挥退宫千行:“你在外面等着。”   恰似磁铁失去吸附对像,视线这才收回,一双眼睛又重新属于自己。哪里有点不太对,秦嫣疑惑道:“师父,我……”话语停住,因为她忽然记起那个夜晚,她好像已是死去之人。但现在这情况……难道那些记忆全是梦魇?   知她心中所想,杨陵沉声解释:“嫣儿,你命中当有此劫,的确已死过一次。”不待她询问,他又忙道,“当年骗你坐那门主之位,事后为师心中很愧疚。于是辗转寻了一件宝物来助你渡过此劫,以期弥补些许。”   她冷哼一声,面色不虞。   杨陵叹道:“你离世那晚,为师赶回未东,用那宝物储了你的魂魄,一直寻机会让你重生,这不等了一年多才觅到合适身体。为师已经尽心尽力了,你以后能不能不要再叫我老不死的,为师会很没面子的啊。”   她听出言语之间的不对,惊道:“合适身体?”忙垂眼打量自己,虽然同样肌肤如玉似雪,丰胸纤腰,但这……确实不是自己的身体。   杨陵道:“你甭看了,为师还能骗你不成?”   她当即炸毛:“吾靠,你骗我的还少吗?”   咳声一连串,杨陵讪讪道:“事情已过去,还提它作甚,为师这次绝对不骗你了。”   她颜色稍解:“到底怎么回事?”   杨陵道:“你那身体没了生气,当然不能再用。但魂魄必须放在相似人的身体内才能融合苏醒,并且还要赶在这人死后七日之内导入魂魄。我和你六师弟辛苦寻了……”   她举手打断:“诉苦表功劳的话可以省略。”   唇角抽搐,半晌,杨陵才翻着白眼道:“江湖上那个还情派你知道吧。你现在这具身体正是该派掌门花怜夫人的。她修炼武功走火入魔,以致身死,为师正好借来给你用用。不过身体与魂魄彻底融合需要不少时日,期间这身体残存有自己的本能意识,或许不为你所控制。若有异常,你也莫惊慌,费点时间就好了。”   她犹豫道:“就像刚才我控制不住盯着六师弟看那般?”   杨陵点点头。   顿了顿,他轻叹一声,正色道:“你记住,未东门主秦嫣已死,你为未东尽了责任。以后你就是花怜夫人,也只是花怜夫人,未东与你再无瓜葛。为师能做的只有这些。这几年苦了你,希望你这次能重新开始,忘掉之前的所有,去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鼻腔酸涩,眸中起了雾气,她哑声道:“师父——”   杨陵摸了摸她的脑袋,叹道:“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未东那边为师已为你诸事处理停当,你的那些夫君和孩子都活得很好,你不用牵念。往事纠葛过甚伤身伤心,怜儿,切莫再入泥潭。”   她吸着鼻子,轻声道:“弟子谨记师父教诲。”   杨陵转身道:“以后的路还要你自己去走,命由天定,改动不易。为师只能助你至此,好好保重。”语毕,微微颔首,离开。   她望着他佝偻许多的背影,于白玉石床上俯首三叩礼,泣道:“花怜谢谷主再生之恩。”替她续命亦为逆天,所有反噬定将落在师父身上。当年虽是他骗她坐上门主之位,但她也明白,师父同样是没得选择。   良久,平复情绪,她起身自潭水中行出,正欲跃上池岸。不料浑身沉重异常,别说使出轻功,就连提气跃起都难以办到。   挣扎着爬上池岸。她盘膝坐定,阖眼感受着这具身体的情况。   半晌,她沮丧地睁眼,结果相当糟糕。这具身体内空荡荡一片,武功尽失,内力全无,而且因为之前的走火入魔导致元气大伤,目前连个普通人都比不上,与昔日的自己简直有云泥之别。   不过,能重新活过来已是万幸,哪还能再挑三拣四。她如此宽慰自己一番。   在那梳妆台前坐定,映着那面铜镜,她仔细地打量现在的自己。眉眼细长微微上挑,顾盼之间,美目流波,勾魂摄魄;面庞细腻白皙,吹弹可破;玲珑翘鼻,樱桃小口,亦是一位难得的美人。从长相上来看与之前的自己倒有一分相似。   只是……   她左瞅瞅,右瞅瞅,终于忍不住爆粗口:“吾靠!”这种目光稍稍一转就能媚到骨子里的神态是闹哪样?花怜夫人,你之前是出来卖的吗?   能重新活过来已是万幸,哪还能再挑三拣四。将这句话反复念叨两三遍,她再次平复下浮动的心绪。   既然承了花怜夫人这身份,有些事情不得不考虑,比如还情派。她对这还情派倒略知一二,不为其他,只因这还情派在江湖门派榜上的排名实在让人印象深刻。上上上次排名是2333,上上次排名是233,上次排名是23。囧!   还情派从掌门至弟子全为清一色的女子,门派口号——好男人是宠出来哄出来的。咳咳,她之前那般待那些夫侍,正是研究了该派掌门的言论。   说起来这还情派发展倒是非常迅速,短短几年时间便能从2333跃至23名,由此可见一斑。   不过,她对还情派以及这花怜夫人并不了解。正如旁人不了解未东一般,她一向呆在未东,不问外事,对其他门派同样不了解。   身体还是这具身体,但人已不是这个人。眼下她又武功尽失,一旦遇到危急情况恐怕只能任人鱼肉。如何瞒天过海,不让该派弟子起疑呢?   师父不能助她太多,这些难题只能自己解决,纠结,纠结。   不过她未纠结太久,因为脚步声再次传来。不多时,石门洞开,两名婢女踏入其中。身姿灵动,步履轻巧。一个红衫,一个绿衫,两人皆手持托盘,语笑晏晏。   抬眼望见坐在梳妆台前的秦嫣,她们惊得一下跳起。手中托盘落地,发出“咣当”两声巨响。两人目瞪口呆,话都说不利索:“掌、掌、掌、掌门,你、你、你、你是人是鬼?”   吾靠,这么快就被发现破绽,她还没怎么样呢,不合理啊。这下轮到秦嫣目瞪口呆。   绿衫女子叫道:“掌门,你不是三日前就没气了吗?”   眉眼抽搐,以不变以万变,秦嫣摆出未东门主的气势,淡淡斜睨她们一眼,成功达到此时无声胜有声的效果。   绿衫女子果然大恐,当即瘫倒在地,哭道:“掌门,不关我的事,小倾劝过你,那秘笈有点邪门,你暂时别修炼为好。掌门,小倾对你忠心耿耿天地可鉴,从没想过你死后分你财产之事。小倾胆子小,你千万别变鬼吓我们,我马上给你烧纸钱,要多少有多少。”   表情僵在脸上,秦嫣哭笑不得。   红衫女子斜了那绿衫女子一眼,不屑道:“你胡说什么,抬眼好好瞧瞧,掌门还能一脸陶醉地照镜子,说明活得好着呢,说什么分不分财产。就你这德行,还想着分掌门的财产,切!”   当着掌门的面提掌门死后分财产之事,这样真的好吗?秦嫣有点搞不清这还情派内部情况。大脑高速转动,她斟酌着词句:“你们……”   绿衫女子爬起身,冲上去握住她的手,叫道:“掌门,你不认得我们了吗?我是你的嫡传弟子南小倾。”说着她指向那红衫女子,“她也是你的嫡传弟子,宛小妮。掌门,你不认得我们了吗?”   秦嫣:“……”我有说过什么吗?   宛小妮也冲过来,握住她的另一只手,万分欣喜道:“掌门,你该不是失忆了吧?因练功走火入魔,再醒来记忆全失性格大变之类的,现在非常流行。此事一旦传出,我们还情派的知名度定能再上一层楼。掌门,原来你之前练那邪门秘笈全是为了我门以身犯险,小妮、小妮实在感动得……”拭泪状。   秦嫣:“……”两位脑补得是不是有点厉害?   南小倾以手指天表忠心:“掌门,你放一百二十个心。终点亦是起点,失忆不过是一个新的开始。你对我门的贡献,大家都看在眼里。千万不要因为失忆就看不起自己,就沮丧万分,就起了什么轻生念头。无论你想知道什么,小倾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包您满意。”   宛小妮一把推开她,深吸一口气,朗声道:“生的伟大,失忆光荣。还情掌门,谁与争锋!”   秦嫣:“……”这么脑残的开端,难不成走岔片场了?是我的错觉吗?   后来她才知道,原来是她照镜子照得极是时候。   作者有话要说:  《渣夫从良》是十渣系列的下部。上部是女主重生前的剧情,下部是重生后的剧情。两篇文剧情紧密相接,所以大家可以一边追本文,一边翻阅上部《放倒十渣》,咳咳,这样是不是追文不急~~~~   文文需要爱,喜欢的妹纸还请收藏评论一下,(*+﹏+*) ☆、渣夫一号   对于一个脑残到一定程度的还情派,瞒天过海似乎并不是件难事。哦不,压根不用瞒天过海,因为该门派自我脑补能力非常强大。无论掌门身上出现任何异常,她们都能第一时间理出最积极向上的前因后果,尔后对掌门表示自己滔滔不绝的敬仰膜拜之情。   秦嫣揉了揉太阳穴,对着一群脑残弟子虽然让人郁闷,但暂时没有性命之忧。眼下情况还不算太糟糕。   有两个忠心耿耿(至少表面上如此)的嫡传弟子为后盾,几日之后,她对这还情派以及花怜夫人有了大致的了解,也明白师父为何选择花怜夫人的身体助她复活。   因为这花怜夫人不仅与她长相有那么一丁点相似,而且两人某些方面亦有共同之处,比如美男后宫。   两排男人一溜摆开,齐齐躬身作礼,道:“恭迎夫人出关,恭喜夫人武功大成。”   秦嫣一愣。   南小倾忙向前低声解释道:“掌门,这是你之前抢来的十二名夫侍。每晚翻牌子决定睡哪个。”   宛小妮补充道:“掌门最喜欢的要数燕赤霞燕公子,你说他最有男人味,就是左边第三个。”   秦嫣微抬眼望去,只见一位虬髯大客,腰佩宽刀,面目威严,目光如炬。见秦嫣看来,他面无表情地露出一个僵硬的笑容。   秦嫣一个哆嗦,差点从座位上跌下去。果然……好有男人味。   南小倾又道:“其次喜欢的是右边第三个,金馆长金公子,你常说见到金公子的笑脸就心情舒畅,乃居家旅行必备之选。”   秦嫣下意识地望去,只见一位藏蓝衣袍体型魁梧的男子,侧面看着貌似还不错。这时金公子抬头看过来,尔后抛媚眼无声一笑,笑脸猥琐得生动,生动得猥琐。   表情僵在脸上,秦嫣机械地发出两声轻笑:“呵呵。”   宛小妮接着道:“第三喜欢的是西门庆西门公子,左边……”   举手打断她的话,秦嫣万分纠结道:“夫人我好像清心寡欲了,能不能送银子把他们遣散?”   南小倾立刻道:“不行。”   秦嫣不解:“为什么?”   宛小妮呲牙一笑:“因为他们会因爱生恨砍死掌门你的哦。”   秦嫣:“……”   控制住忧愤欲死的心情,秦嫣沮丧道:“那能不能暂时不翻牌子侍寝?”   南小倾立刻道:“不行。”   秦嫣疑惑:“为什么?”   宛小妮呲牙一笑:“因为他们会欲求不满砍死掌门你的哦。”   秦嫣:“……”究竟是谁在给谁侍寝?   宛小妮端着盛放着绿头牌的托盘,催促道:“掌门,你无论如何都要选一个。不然……”   众夫侍抬头,唰地举起手中利器:“我们会砍死你的哦。”   秦嫣:“……”   哭死的心都有了,早知如此何必活过来,吾靠,师父那个老不死的又往死里坑自己,嘤嘤嘤……   秦嫣一边咬着手绢儿眼泪哗哗地流,一边觑眼打量诸位夫侍,试图从中寻出一个最无杀伤力最能养眼的男人,先过去眼下这关再说,其余延后再谈吧。   一圈圈地扫过去,每扫一圈心凉一分,吾靠,这花怜夫人未免太重口了吧,就不能有个清淡点的美男吗?   锦衣华服,身姿俊秀,玉冠束三千墨发,山水折扇倏地展开,仅仅只是一个侧影,就让人口水三尺。   简直是天降救星,果然天无绝人之路,秦嫣猛地起身,指向那倏然现于门口的美男子,大声道:“他,今晚侍寝就他了。”宁为花下死,死也要死在花下。   一道玉碎般声音自大门处悠悠荡来,“哦,花怜夫人倒是看得起在下。”这声音极冷,冷如冰霜。这冷直透人心魂,寒得人一个激灵。   说话之间,这美男子已悠然转身,淡淡地看过来。与此同时,脚步声纷沓而至,无数官兵涌至门外,将那美男子众星拱月般围在中央,朗声道:“卑职见过丞相大人,但听丞相大人吩咐。”   秦嫣望着这美男子,只觉一道晴天霹雳砸下,她当场外焦里嫩,口讷讷不能言。半晌,结巴道:“米、米、米……米辞!”虽然他气质比之前沉稳内敛,眼底愈发幽深不可测,举手投足间气场十足,但确然是米辞无疑。   军官大声喝道:“放肆!敢直呼丞相大人名讳。”   秦嫣立刻捂了嘴,不让自己再发出半点声音。其实,刚才那句话她一点也不想说的,但身体完全不受控制,愣是叫出了他的名字。   眉眼冷如霜,米辞轻摇折扇,缓步行来:“哦,听花怜夫人的语气,你莫非跟本丞相很熟?”   身体不受控制地点头,但下一秒她反应过来,又忙摇头,急得鼻尖冒出薄汗。   米辞注意到她的窘状,却没多理会,只是冷冷道:“老实交出东西,看在你是女人的份上,本丞相不杀你。”   流年不吉,还未复活多久就遇上熟人。秦嫣只想快点把这尊神送走,拿开捂住嘴的手,忙不迭道:“好好,我老实交出来。丞相大人,请问您要什么东西?”   米辞悠然道:“你倒也识时务。只是,从丞相府中窃走了什么不记得了吗?”   吾靠,又不是我偷的,我哪里记得。腹诽完毕,秦嫣忙将求助的目光放向两名弟子身上。   南小倾靠过去,掩口低声道:“掌门,是上次你修炼的那本秘笈。”   秦嫣同样低声道:“那本秘笈在哪里?”   南小倾道:“你若是没拿出来,就还在那石洞里。”   秦嫣道:“石洞哪地方?”   宛小妮翻了翻眼:“天知地知只有掌门你知道了。”   深吸一口气平复心情,秦嫣点头笑得友好:“丞相大人您稍等,我马上把东西给您送来。”   米辞淡淡睨她一眼,非常不信任:“我跟你一起去。走吧。”   她殷勤地在前面引路,米辞和一众官兵紧随其后。打开洞门,寻觅了老半天终于从一个石缝中找到那本秘笈。双手呈上,她点头哈腰:“丞相大人,您要的东西。”拿了东西马上从我眼前滚出。   谁知米辞看一眼之后,非但没有接,反而冷道:“不是它。”   秦嫣纠结:“可是,这不是我从丞相府中窃走的东西吗?”   米辞道:“我要的不是这个,这个你自己留着玩吧。”   秦嫣再次望向那两名弟子,目光困惑。   南小倾眉头紧皱:“掌门上次夜闯丞相府为的不就是这辣手摧草宝典么?”   秦嫣瀑汗:“辣手摧草……”   米辞不耐:“马上交出来。”   秦嫣泪目:“丞相大人,您究竟要我交什么?”   米辞眼底一暗,旁侧官兵会意,立刻抽刀拔剑气势汹汹。   好吧,现在你是大爷。秦嫣秒转笑脸相迎:“那个,容我想想啊。”眼角余光瞥向弟子,似乎在问,我上次究竟还顺了什么出来。   南小倾摇摇头,表示这个真的不知道。   宛小妮沉思片刻,低声犹疑道:“掌门,上次你好像还从书房中带出把剑。”   米辞神情一变:“那把剑在哪里?”   秦嫣当然不知道,只得继续拿手捅自己弟子。   宛小妮想了想,道:“掌门说自己不用剑,当时只是看着好玩才拿走的。好像……扔到储物间去了。”   米辞冷道:“带路。”   一番周折,终于从一堆杂物中间扒拉出一柄青色佩剑,剑鞘刻着繁复古朴的花纹。虽然看起来不起眼,但一旦拔出,即刻清光四溢。指尖轻弹剑刃,会发出凤鸣之声。   没有人比她更熟悉这把剑,因为它正是之前她的随身佩剑。那次意外落崖,她留下来给米辞防身,后来米辞没归还,她也没敢说要回。   一把推开她,米辞屈身亲自搬开杂物,取出那剑。身后官兵欲上前帮忙:“丞相大人,这种事情交给卑职就好。”   米辞一眼扫退他们,继续搬开杂物。灰土飞扬,锦袍落尘,他却犹如未知,埋头取剑。   往事袭上心头,身体不受控制而行,秦嫣重上前挡了他的动作,轻叹道:“我来吧。自己有洁癖还偏干这活,回头不知要浪费、多、少、水……”理智战胜本能,她终于停住说话,而心中早已哀嚎连天,要死要死要死。   果然,米辞止了动作,冷冷地转眼看她:“你对本丞相很了解?”   她捂了嘴,竭力控制住身体,重重摇头。   小心地取出那剑,指腹一点点摩挲而过,米辞眼中突然起了波澜,举手挥退众人:“你们先出去。”   众人不知丞相大人何意,但见他神情不同往日,不敢有异议,躬身退出。   秦嫣最后一个退出,阖上房门之际,余光下意识地瞥向门内。只见米辞将那剑贴上面颊,眼角亮闪闪一道水痕,有低咽声传来。他轻轻闭了眼,说:“嫣儿。”   阖上房门,无声退开。她深吸一口气,撩开额发,望向白云飘浮的蔚蓝晴空。耳畔回荡着师父的嘱咐“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往事纠葛过甚伤身伤心,怜儿,切莫再入泥潭”。   是的,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所有爱恨纠葛都在未东门主秦嫣死去的那刻而烟消云散,她不再欠他们任何,他们亦不欠她任何。现在她是花怜夫人,与这些人从未有过交集的花怜夫人。   他们有他们的天地,而她也有她的路要走,就这样吧。   不再有迟疑,她拍拍额头,翩然转身,举步欲离开。   不料,房门忽然打开,米辞沉声道:“站住。”   作者有话要说:  咳咳,米辞率先出场了。   贴一下金馆长的脸。   南倾蛮喜欢的,哟呵呵 ☆、嫣然一笑   秦嫣心下一惊,难道被他发现什么破绽?大脑迅速转动,暗暗下定决心,无论他说什么自己都抵死不承认,借口是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这般思量一番,她深呼一口气,停下脚步。   米辞立于门前,冷冷道:“转过身,走到本丞相面前来。”气势凌人,让人难以违逆。   吾靠,以前在未东因着重云的面子处处曲性子哄他,现在重活一次,难道还要百般讨好他?憋屈。   只是现在她与他的实力有了颠覆性变化。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一边恨得牙根痒痒,一边老老实实地转身,碎步行至他面前,咧嘴笑得很开:“丞相大人,有何吩咐?”   米辞冷眼看着她,半晌,沉沉道:“笑。”   秦嫣睁大了眼睛:“什么?”   伸出两指钳住她的下巴,让她与他对视,米辞一字一句道:“笑给本丞相看。”   一口老血,秦嫣几乎当场发飙。我他喵的当初怎么没看出你有冷傲丞相狂帅酷霸拽的潜质?果然是十年河东,十年河西。本掌门若有当年的武功,定一巴掌拍翻你,打得你一个月爬不起床。还笑给你看?笑你妹,看你妹夫。   不过以现在连常人都不如的身板,还是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吧。深呼吸平复心情,调整僵硬的面部表情,她扯了扯唇,露出机械的笑容:“呵呵。”   米辞眼底一凉:“不对,再笑。”   双手握成拳,极力隐忍,秦嫣继续深呼吸,呲牙笑道:“嘿嘿。”   米辞眼底愈凉:“你最好老实点。”   靠!靠!吾靠!心中一阵草泥马奔腾而过。面上却是维持着平静,尔后,她飞出一个媚眼,露出无限温柔无限风情的娇笑:“这位爷……”   米辞表情一僵,嘴角抽搐,片刻才皱眉道:“讨好我。”   是可忍孰不可忍,不可忍也得忍。刚活过来就要这般出卖色相,一定是师父那个老不死的选的时辰不对,下次再见非揍断他三根肋骨。秦嫣暗暗咬牙,再次深呼吸,接着眼睛一闭,扑倒在他怀里,轻擂他的胸膛,掩面娇羞道:“爷,你好坏呀。”我都这样卖节操讨好了,丞相大人你总该满意了吧。   下一秒。   一阵冷意嗖嗖袭来,让人浑身发寒。她微抬眼皮,只见米辞眼底结冰,一张白玉面庞气得发青。他厌恶地推开她,切齿道:“本丞相让你讨好地笑。”   原来是卖笑不是卖身,你他喵的怎么不早说清楚?!只觉肺都要气炸了,秦嫣怔怔地望他,一时不知该选何种表情面对。   米辞坚持不懈:“笑。”   满眼白日光,一把辛酸泪。秦嫣吸了吸鼻子,压下怒火,对着他又开始笑。   米辞摇头:“不对,眉挑得过上了。”   调整表情,秦嫣按照要求又露出一个笑容。   米辞继续摇头:“再笑开一点。”   几乎哭出来,秦嫣稍稍咧了些嘴。   米辞道:“眼睛睁得再大些。”   强忍住拎块板砖撂倒他的冲动,她笑着将眼睛睁大一点。   米辞皱眉:“感觉不对,重来。”   你他喵的这是在逗我吗?本门主重活一次难道还是这般悲催?心头一阵酸楚,她垂了眼苦涩地笑笑。   微凉的掌心贴上她的脸颊,他久久凝着她,目光一瞬深不可测。末了,嗓音轻颤道:“夫人——”   她的笑瞬间僵硬。   揽她入怀,他下巴轻贴着她的侧脸,轻声道:“夫人,没事了,我现在已能保护你,再不会让你吃苦,再不会让你受半点委屈……”   立刻反应过来,她蓦地推开他,冷声道:“丞相大人请自重。”   眼底哀伤一瞬消失,墨眸沉如水,面容平静。好看的眉轻扬,米辞唇畔溢出一丝冷意:“本丞相不自重又能如何?”   她斜眼睨他,淡淡笑道:“花怜已有十二夫侍,丞相大人莫不是想做第十三个?花怜受宠若惊啊。”   米辞笑了笑,手中山水折扇“唰”地展开,执了那把剑,翩然转身:“带回去。”   官兵顿时明白,但见丞相待这女子不同常人,亦不敢太过粗鲁,躬身道:“花怜夫人,请。”   秦嫣大惊失色,冲米辞道:“喂喂,东西我已还给你,你凭什么抓我?”   米辞摇着折扇:“凭我高兴。”   秦嫣被噎得直翻白眼:“高兴就可以抢人吗?哪有这样的道理?”   米辞道:“说对了,本丞相高兴抢谁就抢谁。带走。”   秦嫣气得浑身乱颤:“身为丞相,光天化日之下,公然为非作歹,眼中还有没有王法?”   米辞停住脚步,瞥她一眼:“花怜夫人,我抢人是不对,不过请问你那十二个夫侍怎么来的?”   秦嫣:“……”   米辞又摇扇道:“以暴制暴,除暴安良,本丞相果然是为民除害的好官。”   秦嫣一口老血,极力挣扎:“我不会跟你走的,死也不……”   轻盈身姿一闪而过,扇柄于她几处穴道轻点,米辞悠然道:“捆了,带走。”   秦嫣:“……”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浑身不得动弹,眼睁睁地看着他的属下将自己结结实实捆劳,带着直接送上门外候着的马车。此情此景,惊人的相似,不正是当年她抢米辞的套路吗?过了这么多年,上天竟然还没忘记这茬事,原样返还回来。   眼珠乱转,试图抓住救命稻草。余光瞥见那两名嫡传弟子,秦嫣大声道:“小倾,小妮,你们不是说对我忠心耿耿天地可鉴吗?证明自己的机会就在眼前,快救我啊。”   南小倾眯眼一笑:“掌门一路走好,财产我会和小妮分妥,您不用担心。”   宛小妮一把推开南小倾,鄙夷道:“能不能有点出息,就知道分财产。”说着,她冲秦嫣挥挥手,“掌门,傍上丞相大人是您的福气,待您发达以后,我们就去投靠。多生孩子少种树,争取早日扶正。掌门走好,么么哒。”   秦嫣:“……”花怜夫人,教出这样的弟子你也是个人才。   马车平稳地前行。   逃走无望,她打定主意,无论米辞问什么她都不予理会,破罐子破摔,有本事他拿剑砍了她啊。   可惜自从复活之后,她的预料十次中有十次不准。   米辞拿了剑,但并没有砍她的意思,亦不准备问话。他执一条绸巾,细细擦拭干净那把古剑,尔后沿着剑柄一寸寸摩挲而下,面上神情温柔又专注,似抚摸情人的面庞。   秦嫣脸上一热,闭了眼不再看。   不知过了多久,米辞缓缓开口:“你放心,我并无恶意。只是你的笑让我想起一个人。”   她眼睛睁开一条缝,小心地打量他。   米辞摩挲着那剑,并没看她:“以后你就在丞相府住下,我需要你笑时笑给我看就好。”   她斟酌着词句:“如果我不想笑呢?”   米辞蓦地拔剑,一室精光四溢。他眯眼看她,冷声道:“不想笑?”   脊背一凉,寒毛倒竖。她扯了扯唇角:“开个玩笑而已,丞相大人何必当真。”   剑尖一挑,斩断绳索。回剑入鞘,米辞曲指轻弹为她解了穴道,神色转淡:“我没多少耐心,你识相点免得吃苦头。”顿了顿,他又道,“另外,以后叫花怜就好,夫人二字不必再用。”   隐隐猜到了什么,但又不敢确定。米辞之前那么厌恶她,甚至算得上恨她,又怎会对她念念不忘?   米辞道:“能让本丞相称‘夫人’的只有一个人,所以,你懂我的意思。”   迟疑半晌,她终于忍不住问道:“那个人对你很重要?”   眼底重新漫上哀伤之意,米辞沉默片刻,攥上那古剑,一字一句道:“很重要。”   她又道:“有多重要?”   倏地抬眼看她,目光如寒星,他脸色沉下来:“你问得太多了。”   诸多往事涌上心头,她仰起脸,眨眨眼睛压下其中湿意,轻笑道:“或许只是因为再也见不到,所以才认为重要。若是天天相见,说不定早就厌烦了。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丞相大人聪明一世怎会不懂这道理,又何苦伤怀呢?”   瞳孔紧缩,面上流露痛苦神色,他猛地逼近她,大声道:“你知道什么?我从没有厌烦过她。一直很重要,她在我心中一直很重要。”紧攥着那古剑,指节泛出青白,他闭了眼,“我怎么能走呢?我该留下来陪她的。没有她,我要这功名要这权势做什么?”   她笑了笑,笑得嘲讽,笑得苦涩:“丞相大人真是一往情深。”   忽然张开眼睛,紧盯着她,他一把钳了她的脖颈,眼底结出冰:“不许这么笑,这个世上只有她才能这么笑。”   呼吸凝滞,脸色发白,她挣扎着欲从他的钳制中退开,愤慨道:“装什么深情?真让人恶心。她对你很重要,你怎么不对她讲?你去对她讲啊,你看她会不会信?”   眼中戾气大作,他手上用力,猛地甩开她。   “砰”的一声,额头撞上车厢,缓缓流出血来。她与他直直对视,不退让半分,额头的血漫过眼睛,映得视线殷红一片。她突然爬起身,拉开车帘就往外跳。   她忍够了,上一世她把命都赔给了他们,她不再欠他们什么。这一世她绝不要再跟他们有任何交集,绝不要。   然而米辞比她反应更快,伸手揽住她,不管不顾地拖回她:“不许走,没我的允许,任何人都不准离开。”   她手脚齐齐用上,去踢去打,死命地挣扎:“你放开我,你别碰我,你这种惺惺作态的男人最让人恶心。”   手禁锢住她的手,腿缠上她的腿,他把她压在身下,眼眸染上猩红:“说得好,我惺惺作态,我这种男人最让人恶心。喜欢的从不敢说喜欢,自己无能却要百般折磨她,羞辱她,在她最艰难的时刻却不能陪在她身边,我算什么男人?”   她挣开他的禁锢,狼狈地向外逃。   他攥住她的手腕,猛地带回她,将她抵在车厢处,不让她离开半分。   她依照记忆中的招式,屈膝攻去。但终因身体虚弱无力,被他轻易躲开。   眼眸猩红欲滴,他俯身压下,吻上那双唇,含糊悲声道:“夫人,夫人,你怎么能离开我?”   她挣不脱,张口咬上他的唇,咬得血都渗出来。   他却犹如未知,趁势缠上她的唇舌,激烈地吻着她:“嫣儿,嫣儿……”   她欲继续反抗,而身体却再软了下去,瘫在他身下,完全不受控制。   似察觉她的变化,眸中猩红冷却,转为深不可测的幽黑,他自她身上缓缓退开,拭去唇畔血痕,冷声道:“江湖传花怜夫人一身媚骨,风情淫//荡,今日得见果然名不虚传。”   她羞愤至极,一巴掌甩去,结结实实地打了他一个耳光。   凝了片刻,他抚着面上指痕,大笑道:“打得好。”重又攥了那剑,他闭了眼,痛苦道,“我对不起你,我混账,我怎么能吻别的女人?”   作者有话要说:  咳咳,应大家的要求加更一章~~~~晚上奋勇去码明天的 ☆、相爷有令   这件事之后,米辞换上另一辆马车,吩咐一众侍卫看好她。   额头血迹已干,糊成一片。有嬷嬷前来,为她细细清洗,尔后抹上药膏包扎好,打量她半晌,笑叹道:“姑娘受委屈了。”   她冷哼一声,算作默认。   不料,那嬷嬷又道:“相爷也太心急,这种事情至少得处上几日才行。”   秦嫣:“……”   嬷嬷笑道:“不过,可见相爷对姑娘喜欢得紧,这些年,姑娘可是相爷带回府中的第一个女人。”   秦嫣兴味索然,回了一个字:“哦。”   嬷嬷凑近她,咬耳低笑道:“这些年我们相爷既不娶妻亦不纳妾,身边连个婢女都不用,以致传出相爷好男风的笑话。”   秦嫣睨她一眼:“或许他有隐疾也说不好。”   嬷嬷:“……”   讪讪地笑了笑,嬷嬷轻咳一声,继续下一个话题:“姑娘虽然眼下无名无分,但相府尚无女主人,待您生个一儿半女,名分和扶正都是早晚的。”接着意味深长地掩口一笑,“姑娘可要好好伺候相爷。”   秦嫣拉长一张脸:“万一生不出来怎么办?”   嬷嬷忙宽慰:“姑娘身子骨好着呢,老身敢保证不出一年半载定有喜讯。”   秦嫣翻着眼皮看她:“我说的是万一你们相爷生不出来,我可怎么办是好?”   嬷嬷:“……”再也不能愉快地谈下去了。   没有谈话的兴趣,秦嫣阖了眼佯作闭目养神,心底却是噼里啪啦打起了算盘。以现在的武力值逃脱绝无可能,小女子能屈能伸,暂且随他入相府,静待机会随时准备出逃。   从米辞的表现看,只要她不自己犯浑,他应该一时半会认不出她来。   额头隐隐作痛,刚活过来就遇到这些麻烦事,她怨念着,吾靠,早知道死挺算了,一了百了。   马车悠悠行驶,她现在身体弱于常人,刚才一番挣扎几乎耗尽全身力气,又噎了那嬷嬷两句。现在只觉浑身酸软,疲惫得厉害,连手臂都难以抬起。   马车悠悠晃着,她在这有节奏的行驶中,生出了困意,倚着车厢,一点点合上眼皮。   这一睡就睡到了相府。   嬷嬷轻声叫醒她,自己先下了车,尔后伸手扶她小心地从马车中行出。   她下意识地抬眼。   下一秒。   一脚踏空,自车上跌下来。   一道明黄身影闪过,有人及时搀住她,笑得十二分可亲,声色清亮,含着一丝稚嫩童音:“花怜夫人?”   她淡淡地抽回手,瞥了一眼那人,心中顿时哀嚎连天。吾靠,流年不吉。   一袭明黄绣龙袍,几年不见,他长高不少,亦成熟许多,之前的青涩小子现已长成俊秀大男孩。目光隐隐透着一国之主的威严,却仍不失童稚之气赤子之心。可见米辞对他确实用心教导,并且成效还不错。   瞧见颜戈,米辞神情缓和许多,躬身作礼道:“微臣见过皇上,请皇上恕微臣失迎之罪。”   负手而立,颜戈清了清嗓子:“丞相不必多礼,朕只是闲来转转。”说着挥手向众人道,“你们先退下。”   颜戈在前,米辞在后,秦嫣立于门口,只待混在侍卫中溜走。不料颜戈忽然转身,冲她笑道:“花怜夫人也进来。”   无法,她只得硬着头皮跟上去。   一进相府,颜戈立刻转了个模样,眼光在她和米辞身上一通乱瞄,随后笑嘻嘻地凑上来:“米辞哥哥,我听人说你带了个女子回府,于是赶来瞧个新鲜。你身边也该有个女人照顾,省得那群臣子老怀疑咱俩有一腿。”   米辞:“咳咳咳咳。”   颜戈脚步放缓,落于她身边,低声笑道:“花怜啊,以后好好在相府住下,有什么不习惯的想要的尽管跟朕说,不用客气。朕敬米辞哥哥为兄长,你既然入了这门就算我半个嫂子了。将来生个一儿半女,名分什么的朕亲自给你讨来。”   秦嫣:“……”   “米辞哥哥人很不错,只是脾气不太好,你凡事顺着他点。他不让你说的话,不让你去的地方,你都别说别去。夫唱妇随,小两口和和□□地过日子。”颜戈声音更低,嘿嘿一笑,“对了,给你透露个小秘密,我们南疆的这位丞相,现在还是处哦哦哦哦。花怜慢慢享用吧。”   秦嫣:“……”   米辞脚步同样缓下来,淡淡地扫了颜戈一眼:“皇上,如果臣没记错的话,臣这次回来您好像要上交三篇策论吧。”   嘴一瞬张成“O”型,颜戈蹭蹭地挪至他身畔,讨好地笑笑:“米辞哥哥舟车劳顿,此事稍后再议,稍后再议。”   指腹摩挲着扇柄,米辞眼底笑意沉沉浮浮。   颜戈大恐:“我交,我晚上一定着人送来,保证一篇都不少。”   米辞眯眼看他:“皇上,您写好几篇了?”   颜戈倒抽一口凉气,嘿嘿笑道:“米辞哥哥,我一会儿就回去写。”   米辞目光一凛。   颜戈蓦地转身,撒丫子跑掉:“我马上去写。”   米辞前面走,走得不急不缓。她跟在后面,保持一定的距离,不清楚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两人进入一处庭院。米辞用扇头指了指:“以后你住在这里,所需所用都会有人送来。没我的允许,其他地方不许去。”   她心中不忿:“你这是软禁。”   米辞微微颔首:“你有什么意见?”   她狠狠瞪他:“我有意见你放我走?”   米辞转了一圈折扇,淡淡道:“你想太多了。”   她头一拧,半眼都不想再看他。   米辞默了默,语气和缓:“偶尔在府中走动也不是不可以,只是要让陈嬷嬷陪着。还是那句话,我没多少耐心,你识相点少吃苦头。”   她斜他一眼,咬了唇强忍着不让自己发作。   米辞挥手招来侍卫:“看好她,若有事唯你们是问。”   侍卫齐声答应。   安排停当,米辞亦不多留,提了那把剑,转身离开。   有一众侍卫看着,以她现在的能力自是翻不起什么风浪。进门之际,心中郁闷,她飞起一脚踹上门。孰知那门没半点偷工减料,坚硬异常,咯得她抱着脚几乎当场哭出来。   之后的几日,米辞仿佛忘记她的存在,半点没来扰她。她也落得清静,同时紧锣密鼓地谋划着逃跑一事。夜长梦多,时间一久容易出事端。   孙子曰: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现在这具身体的武力值完全指不上,顶多就是能翻个墙头,有自知之明勉强算是知己。而知彼,她则要熟悉相府地图,以及侍卫们轮班次序,制定出最佳的逃跑路线,而且必须保证一次性成功,不然一旦被捉回,再逃就难上加难。   她不想见到这些男人,不想见到任何一个。因为这些人总会时不时提醒着她过去的一切。而这过去她已决心忘掉重新开始。师父说得对,她现在是花怜夫人,只是花怜夫人,未东门主秦嫣早就死了。   此后,她迅速与前来伺候的嬷嬷搞好关系,从嬷嬷口中一点点套出相府情况。尔后,绞尽脑汁找各种借口出门,亲自探查现场,熟悉地形。   一日,她行至一处房门外,上下打量一番,禁不住问:“嬷嬷,这里是……”   陈嬷嬷惶急道:“姑娘,这里不能进。相爷有令,擅入者杀。”   她好气好笑:“嬷嬷,我只是问这里是不是书房?”   陈嬷嬷长出一口气,抚着胸口道:“姑娘可吓死老身了。这是书房,只有相爷一人能入,连皇上都没敢进去过。”   她又瞥了一眼,扯唇笑了笑,抬步离开。那书房与未东府上完全一致,甚至连檐下挂着的风铃都一模一样。人都死了,他做出这副样子给谁看?   当晚,颜戈前来。在颜戈的强烈要求下,米辞招她过来陪坐。他们两人喝酒聊天谈国家大事,她则埋头吃菜,充耳不闻。   没多久,一坛酒喝完。米辞正欲让人再拿来一坛,她本着争取一切机会熟悉地形的目的,自告奋勇为他们取酒。   握着一串钥匙,她心思沉沉,记住走过的每一步。   夜风吹过,风铃叮当作响。这声音多么熟悉,她怔怔地望着,似乎又回到了未东。步上台阶,鬼使神差般地转向那书房。   花怜夫人上次正是从这书房中盗出那把佩剑。她忽然起了好奇心,这书房中究竟藏着什么?   书房没有上锁,应该是米辞刚来过不久。   立于门口迟疑起来,她一向没有窥探别人隐私的癖好。在推门进入与转身离开之间徘徊良久,她攥了攥钥匙,决心走掉。过去的已经过去,无论这里面有什么,都跟她毫不相关。   只是她刚一抬脚,突然听得清淡月色中有人冷声道:“你在做什么?”   她心中一惊,脚下没落稳,身子一歪撞上书房之门。“咚”的一声,房门大开,她跌入房内。第一时间捂上眼睛,她忙不迭道:“丞相大人,我什么都没看见。”   米辞一步步行近,声音结出冰:“本丞相有令,擅入者杀。我饶过你一次,没想到你不知好歹。”   她犹自不甘:“我真的什么都没看见。”   米辞俯身逼近。她只觉浓重的戾气扑面而来,压得人呼吸不稳。米辞拉开她的手,钳住她的下巴让她去望房内,一字一句道:“这里没有见不得人的。”   她抬眼望去,待看清房内情形,不觉怔住。   夜风吹过,檐下风铃叮当作响。清淡的月色中,只见那壁上挂着重重叠叠的画像,书桌上还放着一幅未完成的。画上女子栩栩如生,每一个神态都刻画得恰到好处。她眉黛轻蹙,她巧笑倩兮,她怅然若失,她粲然一笑……   所有的画作上都是同一个女子,她淡紫裙衫,优雅灵动如一只紫色的蝴蝶。   他指向那画像,咬牙道:“这里放着的是我最爱的女人,我米辞能在天下人面前承认。擅入即是对她不敬,擅入者杀。”   她踉跄地退了两步,倚上门框,垂了眼睛不再说一个字。   他挥手下令:“杖毙。”   侍卫行来,反剪了她的双手。她依旧垂眼沉默,一个字都不说。   作者有话要说:  渣夫出场方式与上卷有所不同,上卷是一个一个的来,这次是分批出场。花怜夫人是南疆人,近水楼台先得月,所以先来南疆这附近的。 ☆、有缘无分   “住手!”一道清亮声音传来,及时喝退侍卫。颜戈大步行来,以保护者的姿态挡在她面前,轻声安慰道:“花怜别怕,有朕在,他动不了你半根汗毛。”   米辞眼底幽暗,冷声道:“这是臣的家事,还望皇上旁观为好。”   颜戈与他对视,大声道:“你还要执迷不悟多久?她已经死了,死了!”   眼中戾气大作,米辞向前一步,逼视颜戈一字一句道:“你再说一遍?!”   颜戈抿紧了唇,怒目相向:“你米辞死了这条心吧,秦嫣已经没了,再不会活过来。她坟头都长草了,都长草了。”   米辞抬手一巴掌打去,却又在最后一刻停住。眸中血红,一拳砸上墙壁。鲜血四溅。他掩面悲吼:“是我的错,我的错,我不该走的。怎么能留她一个人呢?”   颜戈制住他的自残行为,眼中闪了泪光:“米辞哥哥,这件事不怪你。谁也没料到事情会那样。这不是谁的错,这是我们大家的错,是所有人的责任。”   米辞转眼直直地盯向他:“法不责众,这是我们大家的错,所以每个人都有了借口,每个人都没了责任。她死就白死了?”   被他看得头皮发麻,颜戈甩手道:“那你想怎样?这件事本来就与我们不相干,这是楚江的错,是曹胄欧若吟的错……”   猛然打断他的话,米辞激动道:“是我的错。那件事之后,楚江已经走了,我明知道他不会轻易回来,我明知道没了楚江她会有多艰难。我该留下来陪她的。”深深地闭上眼,他痛声道,“我有什么资格说爱她?我连夏漠迟都不如,我让她走得那般凄凉……”   眼圈愈发红了,颜戈冲他吼道:“纵使是你的错又能怎样?人死不能复生,你去学楚江,你为她守一辈子,你看她能不能活过来?”   眼中滑落泪水,米辞突然转身冲入房中,重重地关上门,隔绝所有人的视线。不多时,里面传来压抑的低唤声,如泣如诉,“夫人,我对不起你,我不该走的。嫣儿,嫣儿……”   轻举袖,拭去眼角湿意。颜戈转向她,神态恢复平静,摆手淡笑道:“让花怜见笑了。花怜,随朕走走。”   察觉他有话要说,她亦无拒绝的理由,只得跟上去。   走出一段距离,颜戈缓缓道:“想必花怜已猜到了吧,米辞哥哥是个有过去的人。米辞哥哥爱过一位女子,后来她死了,米辞哥哥一直不能释怀。这些年他不娶妻不纳妾亦是为那女子。”   她垂着眼睛,一言不发。   颜戈道:“你是他这些年带回来的第一位女子。朕也不愿骗你,你与那女子有一分相似,特别是你不经意间的神情动作与她颇为相像。米辞哥哥带你回府,怕亦是为此。”   深吸一口气,颜戈又道:“人死不能复生,朕不愿米辞哥哥从此沉入自怨自艾之中而一生俱毁。过去固然重要,但人要活在当下,看向未来不是吗?花怜,那女子已经死了,而你是活着的,你有很多时间和机会。米辞哥哥其实最担不住别人对他好,你对他五分好,他能还你十分好。想当初……”   他忽然闭了嘴不再说下去。良久,才叹道:“朕说这么多,不过是希望你能真心待他,让他忘掉那女子重新开始。花怜,这些年我一直在等,等一个可以靠近米辞哥哥的人。他过得太痛苦,旁人简直难以想象。花怜,你帮帮他好不好?算朕求你。”   默了半晌,她慢慢抬起头,咧嘴露出笑容:“好。”   颜戈眼前一亮,喜道:“你答应了?太好了。花怜,你放心呆在相府,朕会命人保护你,绝不让人伤到你。你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朕定为你提供一切条件。”   她眯起眼睛,尽量笑得自然:“丞相大人这种比较难搞,估计耗时会长,花怜希望皇上有点耐心。另外,我用的办法或许比较奇怪,需要的东西也难以解释,到时还望皇上不要多问。”   颜戈连连点头:“没问题,朕答应你。”   她思索道:“皇上,花怜会尽力,但至于结果如何,我恐怕不能保证。”   颜戈略略叹气:“无妨,米辞哥哥心结重不易解,朕明白。”   唇畔扬起,她露出淡淡的笑意:“谢皇上体谅。”   颜戈脚步放缓,瞳孔微微收缩,天子的气势淡淡压下:“朕希望你能助米辞哥哥走出过去。不过朕对花怜夫人的所作所为亦有耳闻,所以,你最好别耍花招,不然会死得很难看。”   吾靠,一个比一个拽。撇了撇嘴,她翻眼道:“是,皇上。”   灿烂一笑,颜戈表情瞬转人畜无害:“花怜,那朕的丞相可交给你了。等你的好消息哦。”   江山易改秉性难移,当年的绿茶婊一如既往。她有气无力道:“是,皇上。”   目的达到,颜戈满意地离开。   夜深了,月色愈发清冷。凉风习习,吹起人心头万千思绪。   应下颜戈的请求,不过是权宜之计。这些人,她一个都不想再见到,眼下只需等待最佳时机逃出去。   往事如潮水般涌来,她拍拍额头,长叹一口气。眼前闪现那层层叠叠挂满的画像,耳畔回旋着他铮铮誓言,“这里放着的是我最爱的女人,我米辞能在天下人面前承认”,她只觉无比好笑。   活着时从没见过他的好脸色,死了倒见识到他的一往情深,蒙谁呢?对于男人而言,还真应了那句话,得不到的就是最好的。早知米辞有这种属性,当初就该往死里虐他。她处处忍让,最后得到了什么?   慢慢走着,她一边想心事,一边熟悉周围的地形。   “人死不能复生,你去学楚江,你为她守一辈子,你看她能不能活过来?”   虽然百般逃避,最终还是逃不开这个名字,逃不开这个人。心中满了酸涩,她慢慢咀嚼着这两个字,“楚——江——”   她等他,等到身死那刻,还是没有等到他。人之将死,神志反而清醒不少,她知道来人是幽难求。只是等不到他,她死都不能瞑目。所以就自己骗自己,所以就顺理成章地把幽难求当作他,听他说他爱她,说楚江爱秦嫣一生一世生生世世。   眼中起了濛濛水汽,她仰头去望清冷月光。想哭的时候,抬起头就能把眼泪流回去吧。   出了那种事情,他去散散心无可挑剔。她能理解他,她不怨他。但他的离开终究成了她难以解开的心结。怀着孩子日复一日地等他,等到她血流干他还是没有回来。   他或许他有的理由。她能理解,却无法原谅。未东门主承受着最大反噬,注定一生寡亲缘情缘,孤苦伶仃。终究逃不出既定的命运,他与她同样是没有缘分的,或者说有缘无分。   前世的种种随着未东门主秦嫣的死已经烟消云散。这些人,再也不要见了。她是花怜夫人,只是花怜夫人。   心痛地缩起,缩成一团。她蹙起眉,靠着红墙才勉强站立。眼前阵阵发黑,浑身无力。这点痛就承受不起,花怜夫人的这具身体,真他喵不是一般的差。   良久,待这痛意减退,她拭去额头冷汗,重新拾步向前。   不料,窸窣响动自墙头传来。她心下一惊,忙闪至阴影之中,屏气凝神,循声望去。   只见两团黑影自墙头翻过。“噗通,噗通”两声闷响,那两黑影相继落地。   借着清冷月光,秦嫣瞧见一红一绿两名女子正从地上爬起,轻掸着衣衫上的泥土。来者不是别人,正是花怜夫人的那两个嫡传弟子。   沿墙根,两人猫着腰前行。南小倾打量四周,拿手指戳了戳她,低声道:“小妮,他们把掌门关在了哪里?”   宛小妮拍开她的手:“你问我我问谁。”   南小倾急了:“什么都不知道你还在前面领路。”   宛小妮哼道:“你走得慢,怪我呀。”   南小倾欲哭无泪:“丞相府戒备挺严,万一人没找到我们也被抓了怎么办?”   宛小妮沉默三秒,给出三个字:“卖节操。”   南小倾洒泪:“节操掉光了怎么办?”   宛小妮正色,给出三个字:“卖贞操。”   南小倾:“……”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只顾说话没来得及看前面。于是,嘭地一声,宛小妮撞上一个人。二话不说,宛小妮一把将南小倾推向前,娇笑道:“官爷,这个雏儿一晚一两银子,要不要?”   南小倾当场跪了:“官爷,我只是打酱油路过,求别要。”   对方沉声道:“为什么?”   南小倾抹泪郑重道:“不然,那、那至少也得二两银子。”   宛小妮:“……”   一人给一个当头爆栗,秦嫣哭笑不得:“是我啦。你们怎么来了?”   南小倾抬眼望去,不觉惊喜交加,冲上去抱大腿:“掌门,我们终于找到你了,呜呜呜。”   宛小妮斜睨她一眼,相当鄙视。接着转向秦嫣答道:“掌门,我们来救你出去。”   秦嫣脸一黑:“那天卖我不是卖的很爽吗?”   南小倾抹泪,以手指天:“掌门,我们怎么可能卖你?小倾对你忠心耿耿天地可鉴。”   一脚踹开她,宛小妮道:“掌门,那天只是缓兵之计。丞相大人那么多人马,我们一个小门小派哪里敌得过?小妮说那话不过是为了迷惑他们。你走之后,我和小倾立刻出动全门派力量,想法设法救你。这不,刚找好路线翻墙进来。”   顿了顿,她欣喜道:“苍天有眼,让我们刚翻过来就遇见掌门你。现在我们快从另一条路逃出去吧。”   秦嫣袖着手,淡淡地看她,面无表情。   宛小妮不解:“掌门,你这是什么反应?难不成你还真看上那丞相,要为一棵树木而抛弃一片森林?”   南小倾道:“才不会,那丞相一副拽得不行模样,跟着他掌门肯定吃苦头。”   秦嫣袖着手,余光淡淡瞥了一眼她们身后。   宛小妮眼睛一亮,秒转欣喜若狂:“掌门,你眼光终于有了长进。丞相大人就是一不可多得的青年才俊,你能傍上他简直是三辈子修来的福气。小妮给你点三十二个赞,举双手支持哦。”   南小倾眼冒红心,神情陶醉:“丞相大人好帅的说,气质从容年轻有为,实在是我辈怀春的不二人选。掌门,请允许我跟在你身边,只求每天能瞧上我南疆丞相一眼。”   宛小妮重重点头:“这正是我们深夜来此的目的。掌门,请允许我们继续跟在你身边,伺候你和丞相大人。”   南小倾抱她大腿:“掌门,跪求。”   宛小妮抱她大腿:“掌门,同求。”   一队挎刀佩剑的官兵自她们身后行来,带起一阵凉丝丝的夜风。米辞摇着折扇,径直走向秦嫣,攥了她的手腕拖着就走。   秦嫣轻咳一声:“这是我那两名不肖弟子,来此投靠我。她们还小不太懂事,望相爷饶她们这一次。”   米辞看都没看一眼:“即是来投靠你,你看着办吧。”   秦嫣忙道:“还不快谢过丞相大人。”   南小倾、宛小妮:“谢丞相大人。”   米辞拖着秦嫣,冷着一张脸往回走。一队官兵又排着队嗖嗖地返身。   宛小妮拭冷汗:“卧槽。”   南小倾拭冷汗:“好险。”   片晌,南小倾忧心道:“逃跑被发现,那丞相不会对掌门做什么不该做的吧?”   宛小妮斜她一眼:“能做什么不该做的?”   南小倾对手指:“虐身虐心,虐得天翻地覆,虐得掌门死心塌地爱上他。”   宛小妮:“……你最近在看什么?”   南小倾放低声音:“霸道王爷的孽爱情人。   宛小妮:“……”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上新渣。。。。夫人表示,再也不信你们这些渣男了~~ ☆、渣夫二号   冷着脸不言不语,米辞拖着她一路疾走。途中,秦嫣几次挣脱皆是未果,恨得牙根痒痒,却又毫无办法。   推开门,将她带入房中,米辞这才松了手,冷冷地瞧她一眼,尔后于桌旁坐下,倒杯茶水一口一口抿着。   心中气愤,她瞪着眼睛与他对视,摩挲着发红的手腕道:“你做什么?”   米辞轻轻转着手中青瓷杯,望着杯中荡漾的茶水,微微出神。   身子弱不禁风,这一段路走下来,她早已气喘吁吁。靠着屏风站了,她把头扭至一侧慢慢歇息,半点不想理他。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两人各怀心事,一齐沉默。   窗外明月越升越高,月光淡淡洒下,影影绰绰,似笼在天地间的薄雾。虫鸣渐息,夜愈发深下去。   困意浓重,秦嫣觑了他几眼,终于语气不善地开口:“丞相大人,你还有事?没事的话,你外边请,不要打扰他人休息。”   杯中茶水早已凉透。米辞执杯一饮而尽,转眼定定看她:“你到底是谁?”   心头一跳,面上却不动声色,她冷哼道:“我是谁你不清楚吗?”   瞳孔收缩,米辞道:“你亲口告诉我。”   她斜他一眼:“我是还情派掌门花怜夫人,哦不,根据丞相大人的意思,我现在只是花怜了。”   米辞打量她半晌,睫毛垂下,顺手又倒了一杯茶水,一饮而尽。   她翻了个白眼,当自己在喝酒啊,一杯一杯停不下来。   半天没等到他反应,秦嫣索性拿了茶壶塞给他,不耐道:“喏,全给你了,不用客气出去慢慢喝。”   他一手接那茶壶放下,一手却是顺势攥上她的手腕,猛地一带。她始料未及,一下扑入他怀中。   他双臂箍住她,不让她挣脱出去。她不依,狠命地推他。   米辞搂紧她,下巴摩挲着她的额头,嗓音轻颤道:“让我抱一下,我就抱一下。”   她不情不愿,然而身子却不受控制地一点点软下去,倒在他怀中。她心下哀嚎,吾靠,这身子什么时候才能与自己完全融合,花怜夫人,你要不要一见美男就这么没节操?   他埋头在她发间,闭了眼,半晌,缓声道:“夫人,你可怨我,可怨我没留下来陪你?”   她身子一僵,丹唇抿起。   米辞又道:“不会,你怎会怨我?就算怨你也只会怨他一人,因为你只在乎他一人。”双臂一点点收紧,他声音中含了痛楚,“既然不喜欢,当初为何要对我百般好?你有没有想过万一我喜欢上你怎么办?”   抚着她的秀发,他笑了笑,苦涩道:“我无能,我比不上宁微,比不上楚江,所以连开口说喜欢的资格都没有。我不甘心,于是来争这权势,想着终有一天我能不输于他们,能同样站在你身前为你遮风挡雨,能光明正大地说喜欢你。”   顿了顿,他语声哽咽:“四年,我用四年时间功成名就。回未东的那天,你可知我心里有多高兴,一路上都在想怎么跟你说好呢,选什么时机说好呢,你又会有什么样的反应?你会高兴,还是困扰?我又该如何解释?”   湿热的泪珠滑入她的脖颈,她浑身轻抖一下,久久不语。   他悲声道:“可是待我回至未东,他们却告诉我你没了。我不信,那样一个活生生的人怎么就没了?嫣儿,你还在对不对?我能感觉到你还在,他们一定骗了我,这样就能少个竞争对手。那些男人心机一个比一个重,他们的话怎么信得过?定是有人把你藏起来了。”   眼角滑落一滴清泪,她伏在他胸膛前,呆愣愣的。   他俯身,抖抖索索地吻着她的脸颊:“嫣儿,是你对不对?虽然你跟之前不一样了,但那种感觉永远不会变。嫣儿,你回来了对不对?”   指腹摩挲去那滴泪痕,他轻声哄着:“别哭别哭,我会心疼的。以后由我保护你,不让你受半点委屈,你想做什么都可以。”默了须臾,他道,“即使你要跟他走都没关系。只是让我知道你过得好不好,每天开不开心?”   “往事纠葛过甚伤身伤心,怜儿,切莫再入泥潭。”师父的话骤然闪现于脑海中,她神志顿时清醒,蓦地起身狠狠推开他,指着自己的脸大声道:“你看清楚了,我是花怜,不是她,你大半夜发什么神经。”   米辞缓缓张开眼睛,目光茫然似乎犹陷于回忆之中。他伸手攥了她的手腕,欲重新揽她入怀,低喃道:“嫣儿……”   秦嫣又气又慌,一巴掌甩过去。“啪”的一声,清脆响亮。趁他愣神之际,她忙向后退开,义愤填膺道:“我花怜虽然一文不值,但也不是任你羞辱的玩物。花怜只是花怜,不是别的女人。”   眼底一瞬幽深不可测,米辞目光转冷,冷如冰霜,直透人心魂,衬得周围温度都降了几分。   被这目光瞧得发毛,但此刻显出异样更惹他怀疑。咬了咬牙,秦嫣强忍着半点不退缩,倔强地与他对视。   半晌,这目光终于缓下来。米辞转开眼睛,轻声道:“对不起,我认错人了。”   秦嫣冷哼一声,正欲借机请他出去。   不料米辞忽然抬头望向窗外,目光重新收缩,迫人气势一瞬流露。他冷声道:“你来做什么?”   秦嫣莫名其妙,不知米辞这话是为何意。不过下一秒她便明白过来。   只见那半阖的窗户无声而开,有人轻轻落坐于窗台之上,一条腿屈起,一手执酒坛,手肘支于膝上。他束一寸宽的藏蓝色绢帛抹额,额发散落遮住左目,眉眼之间尽是颓废自弃之意。相貌却是好看得紧,即使醉成这般,举止之间亦不失风流之态。嘴上留两撇胡子,修剪得很整齐,平添三分成熟男人的味道。   借着清冷的月光,只见那醉眸笼了层蒙蒙的灰色,以至于让人想起蒙尘珍珠,有种黯然的光华。光华是好的,可惜黯然掉了,而纵使黯然掉,光华依然是光华。   时间似乎并未在他身上留下痕迹,从相貌举止至气质神态,他都没有丝毫改变。秦嫣看着他,只觉有种身在未东的恍惚感。他是她整日喝得醉醺醺的四官人,她仍然为替他付账单忙得焦头烂额,叹息不止。   怔怔地看了半晌,视线依旧无法从程浮身上转开,身体再次不受控制。秦嫣气得几乎吐血,花怜啊花怜,关键时刻你别花痴害我,他可不是能轻易忽悠到的人,一旦露出破绽我可就惨了。   程浮没有注意她,仰头灌口酒,摸摸那两撇得意的小胡子,轻笑道:“月夜无事,邀米公子一同喝酒赏月。”   米辞双拳不自觉握起,脸色相当不好,冷冷地吐出一个字:“滚。”   程浮转头淡淡地望过来,目光似有若无地轻扫过秦嫣,最终落于米辞身上。他笑叹道:“米公子的态度真是越来越差了。去年你还能说三个字,今年却连两个字都不愿说了。”   身体不受控制,她脱口而出:“哪三个字?”吾靠,花怜夫人你除了花痴外,难不成还是个好奇多嘴的人?要死要死要死。   程浮偏眼看向她,轻轻一笑:“滚出去。”   秦嫣:“……”   程浮转向米辞,又道:“再怎么说我们也是兄弟,连应邀喝酒的薄面都不给,这样不好吧。夫人若地下有知,定为我们痛心。”   拳握得更紧,指节泛着青白,米辞咬牙道:“不准提她,你没资格。”   程浮仰头喝酒,笑道:“人都没了,米公子再怎么深情她也看不到,她也不会活过来。何苦呢?”   米辞倏地立起,冷冷地盯着他,沉声道:“这是我的事,与你无关。”   望向窗外明月,程浮叹道:“有道理。”顿了顿,他视着秦嫣,笑吟吟道,“不过,喝酒赏月与你我皆相关,米公子考虑一下,在佳人面前给我这做哥哥的一点面子嘛。”   米辞愈发不耐,冷声道:“喝酒找他们几个去,你少来烦我。”   晃了晃酒坛,程浮摇头笑道:“人不好找呀。他们几个不是距得太远,就是行踪不定。筛来选去,只有五弟你最合适。”   米辞拂袖薄怒:“再罗嗦灭了你们瀛国。”   程浮大口大口灌着酒,不急不恼。片刻,他笑看米辞,道:“提到这事,我倒想起前段时间听到的一则笑谈。说西戎使团前往北国商谈求和。因为静王和平阳侯一文一武在朝中地位举足轻重,于是使团兵分两路前去套关系。一路来到静王府,王府管家将那使者领进府中,着他在书房等待,自己则去传话。使者抬头打量书房,不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身体不受控制,她脱口而出:“他看到了什么?”   米辞冷冷地瞧她一眼。她忙捂了嘴噤声。   程浮笑道:“书房正中挂着一面宣纸,上书八个大字——西戎未灭,何以为家。使者当即吓得连滚带爬逃出王府。半途遇到另一路使者,忙上去询问平阳侯府答复如何,另一队使者哆嗦着说出七个字,吃饭睡觉灭西戎。闻言,西戎使者当街抱头痛哭,涕泪俱下。””   灌了口酒,他笑叹,“宁微和曹胄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自己不愿娶妻成家,偏要找出冠冕堂皇的借口。现在北国臣民对他们两人可是敬仰得紧。”   米辞冷冷道:“不只是借口吧。当年出了那种事情,宁微和曹胄对姬若怕是记恨在心,岂能轻易放过他?”   程浮摸上得意的小胡子,笑道:“这般一对比,你和崔焱很够意思。幸亏我没惹到他俩,不然现在可要像若吟一样被揍得四处逃窜,惶惶不可终日。”   米辞斜他一眼,沉声道:“欧若吟是自作自受。”   仰头饮尽最后一滴酒,程浮向秦嫣道:“花怜,再去拿坛酒。”   秦嫣还未动弹,米辞伸手拦住她,面色不虞:“滚到外面喝去,别在这碍我眼。”   程浮悠然一笑:“我不走你难道不会走吗?嫌我碍眼那就自己闭眼别看。”他冲秦嫣努努嘴,“是吧,花怜?”   秦嫣抿紧唇,一言不发。一个米辞已经够烦得了,她可不要再掺合到这两人中来。   程浮上下打量她一番,摸着下巴若有所思:“我说米公子怎么找了个女人入府,仔细看来,啧啧,花怜与她倒颇有些相似。五弟这是移情吗?”   米辞不耐烦:“你到底走不走?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程浮翻身一跃,翩然落于秦嫣身侧,一把揽上她的腰肢,五指依次不轻不重地拍打着,笑道:“花怜夫人,真是一个好名字,听了就让人心生怜惜。”   米辞眼底一暗,抬手就去挡他:“你做什么?”   程浮揽着秦嫣一路退去,足尖一点带她飞落窗外,冲米辞道:“我看上她了,还望米公子能够割爱。”   米辞怒火三丈,拔剑直指程浮:“她是我的人。”   程浮又笑:“那就更好说了,你的夫人当然也是我的夫人,五弟承让了。”语毕,他揽紧秦嫣,跃上房顶,一路飞奔离开。   秦嫣不知程浮打的什么主意,但她并未挣扎,因为程浮刚刚带她离开房间时,附耳说了一句话,他说,跟我走。   米辞将她看得很严,她单靠自己的力量,逃离相府难之又难。再加上米辞的那番自白,她虽然表面无动于衷,心中却泛起涟漪。   这不是个好兆头,她与他们绝不要再有任何纠缠。程浮固然不可靠,让人永远摸不透心思,但眼下她宁愿赌一把,跟他走。   米辞的暴怒声自背后传来:“拦住他们,不许放走一个!”   作者有话要说:  程渣出场。。。盘算了一下,十渣中唯一一个木有被作者以及读者要求加戏份的(PS:彭古意和颜戈除外),程渣你为得真是太差了。。   作者表示,今天起晚了,所以现在才有新章节,嘤。。 ☆、点水一吻   一路疾行,两旁建筑以肉眼难辨的速度飞掠向后。程浮从未在她面前出过手,是以她不清楚他的武功高低。   一开始她还担心会被米辞追上。没多久,见程浮带着她尚且行得游刃有余,将相府追兵绕得头晕脑胀,她终于放下心来。   程浮似乎并不急着甩开他们,饶有兴趣地兜圈子,斜眼看整个相府被闹得人仰马翻。   秦嫣对他这种恶趣味除了无语,还是无语。   刚才程浮他们提到宁微、曹胄和欧若吟。由他们的谈话可知,曹胄无事,欧若吟无事,宁微也无事。那次未东的情报怕是出了差错。   一幕幕往事袭上眼前,她还记得那日傍晚,她半躺在院中休憩,吹着习习凉风,轻抚着小腹,细细感受腹中胎儿的变化。   未东属下一路奔来,大声道:“门主,瀛国与南疆谈判破裂,两军陈兵水上,正式开战。瀛国五万水军,南疆八万水军……”   他的话还没说完,又有一骑绝尘而来,翻身下马伏地大哭道:“门主,漠北之战结束,北国全军覆没,曹元帅战死沙场。西戎元气大伤,西戎王被一箭射穿心肺,不治身亡。古意公子失踪,下落不明。”   又是一骑绝尘而来,于马上大呼:“门主,北国京都军士围玄武殿以血为谏,北国皇上已下令,宁微谋逆,诛九族,后日午时三刻行刑。宁府败了!”   接连的打击终于让她承受不住,导致孩子早产,尔后是难产,接着是产后大出血,血尽而亡。   她临死之际,身边只有一个夏漠迟。她临死前,还担心着曹胄和若吟出事,地下无颜见叶梅田甜。   现在回想,只觉好笑。朝堂战场,本来就是虚虚实实,实实虚虚,阴谋阳谋轮番上阵,可笑她当时竟然真的信了。   宁微的手段她又不是没见识过?缜密细致,谋定而后动,环环相扣,一击必中。三大家族与西戎那边私下签订和约,他怎可能丝毫不晓得,怎可能没有半点准备?想来应是欲擒故纵的计谋吧。   他们还活着,活得很不错,这样就很好,她对叶梅她们也算有个交代。以后她是花怜,只是花怜,再不操心这些人的事,再不日夜担心他们是否安好。踏踏实实走自己的路,与他们再无瓜葛。   心绪浮动,她缓缓闭了眼。半晌,轻吐出一口气,又缓缓睁开。   只是……   秦嫣望着檐下静静挂着的风铃,一时脑中转不过来。兜兜转转怎么又回到相府来?而且还是那间书房前。   抽佩剑斩断门锁,程浮推开门,揽她进入。   秦嫣下意识欲提醒,只是话语涌至喉中,又生硬硬咽下去。怎么开口提醒?说这是相府禁地,放着米辞最爱的女人的画像之所,所以不能进入?   四处张望一番,程浮飞身取下其中两轴画像,仔细比较着。   这时相府守卫追至,见他们二人在此,正欲上前捉拿。不料,程浮摸摸那两撇整齐的小胡子,忽然扬眉笑道:“相爷有令,擅入者杀。”   守卫注意到门上牌匾,顿时再前进不得半步。   程浮又取下两轴画像,于秦嫣面前展开,笑道:“怜儿,喜欢哪一幅?”   乍听这亲昵称呼,秦嫣一个哆嗦。自己的画像有什么好看,但她又不知程浮这是何意,只得含糊道:“都挺好。”   程浮道:“那拿这副,傻乎乎的,看着让人心情舒畅。”   秦嫣:“……”   早有侍卫通报。米辞匆忙赶来,正瞧见程浮光明正大地窃他的画像,还评头论足,当即气得声音都变了:“拿下那贼,当场打死。”   程浮呵呵一笑,将画像塞给秦嫣,“怜儿,拿好我们走。”语毕,重新揽了她,足尖一点,翻身跃上屋顶。   米辞怒喝:“程浮,你这是找死。”   程浮丝毫不理睬,带她甩开追兵,一路逃离相府。   好半天,终于行至安全地带。程浮放开她悠闲地在前面走,她跟在后面。   垂眼瞅了瞅怀中画像,往事于心头起起伏伏,她不耐道:“喂喂,你偷的你拿着,我可不是替你干杂活的小厮。”   程浮偏眼笑看她:“我救你出相府,你替我拿幅画就不情愿了?”   秦嫣翻了翻眼:“你要拿也拿点值钱的好不好,这画像能当饭吃呀。”   程浮放缓脚步:“南疆丞相的墨宝,千金难求,哪里不值钱不能当饭吃了?”   秦嫣眼前一亮:“那你要拿也多拿几幅啊。”   程浮:“……”   接过那画像拎在手中,程浮领她出了那密林,又经过一条羊肠小道,最后于一个岔路口停住。   月明星稀,凉风轻拂。草丛中不时有啾啾虫鸣传来,打破夜的寂静,却又让这夜显得愈发沉寂。   程浮抬手,指了一个方向:“你走吧,沿着这条路向前。”   秦嫣不明何意,犹疑道:“你让我走?”   程浮斜睨她:“不然呢,我带着个女人做什么?还不如拎坛酒。”   她觑了他一眼,忐忑道:“你为何救我离开?”   程浮道:“本公子想出手就出手,哪有那么多为什么。”语毕,转身就欲离开。   秦嫣出声叫住他:“等下。”   程浮停住,转眼看她。   嗫嚅半晌,她绞着手道,“那个,我什么都没带,这里距我那门派又很远。出来混没钱寸步难行,你能不能、借我点银两?”潜台词:不给点路费怎么走?   程浮摸着下巴思虑半晌:“借钱肯定是要还的。可是以后我们恐怕不会再见,这如何是好呢?”   秦嫣信誓旦旦:“您说个地址,一有机会我就给公子您送过去。”   程浮上下打量她:“我信不过你。”   秦嫣噎得翻白眼:“几两银子而已,这位公子你至于吗?”   程浮道:“你拿去的是我的酒钱,本公子嗜酒如命,这样算来你要的可是我的救命钱,岂能轻易给你?”   秦嫣万分沮丧,垂眼看自己,期待着能找到些许抵押之物。   程浮皱眉思索,半晌道:“我有一个办法。”   秦嫣忙抬头,喜道:“什么办法?”   程浮摇了摇头,很是为难:“算了,这种办法你不会同意的。”   秦嫣诚恳劝道:“你先说说嘛,说不定我会同意呢。”   程浮道:“不好不好,我们还是就此分道扬镳,各走各的路。”说着抬脚又要走。   秦嫣忙拦住他:“程公子,万事好商量,您说说那办法,别急着走啊。”   程浮眉头纠结更甚:“用你身上一物交换,我们两不相欠。”   秦嫣笑得眼睛眯起,环顾自己:“什么东西?你看中我身上的什么了?你说我给你。”   程浮抄手一笑,淡淡地吐出两个字:“色相。”   秦嫣:“……”   三分钟后。   “拉拉小手一两银子,摸摸脸蛋二两银子,搂一下腰一两银子,投怀送抱一两银子……”   彻彻底底被占了回便宜,秦嫣僵着身子,几乎哭出来。一定是她当初复活的方式有问题,不然怎么每次都要出卖色相?   想当初她在未东,一甩手就是千两万两银子,眼都不带眨的。现在为了区区二十两,她就要这般卖节操。喵的早知如此悲催,她干嘛还要活过来。师父那个老不死的又坑她,嘤嘤……   程浮终于将手拿开,神情陶醉地喟叹着,似在回味那种温香软玉在怀的感觉。   秦嫣捧着二十两银子,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恨得咬牙切齿。但现在她武功没了,手下没了,连钱也没了,只能忍气吞声。   暗暗告诉自己,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看她武功恢复不揍得他满地打滚跪地求饶。这般自我安慰一番,她勉强咽下那口气,转身正要离开。   不料程浮突然叫住她,伸手往天边一指,道:“花怜,快看,有流星。”   她顺着他手指的方向,下意识地抬眼去看。这时眼前黑影一闪,只觉唇上一凉,触上柔软之物,还余着淡淡的酒香。   待她回过神,他早已轻笑着转身走开,没有回头,他背对她挥挥手,“怜儿,保重。”   清冷月光倾洒而下,映得那落于地上的影子颀长挺拔,举手投足间尽显惬意悠然。他还是那个整日无所事事不求上进,除了喝酒还是喝酒的未东四官人。   万千情绪涌上心头,她手捧二十两银子,望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喉中发堵,眼中酸涩,视线一点点模糊。   待那身影几乎消失不见之际,她压下眼底湿意,冲他大声道:“亲一下五两银子,程公子你还没付钱呢。”   他正欲飞身而起。闻言,脚下一晃。只听“砰”的一声,方向不对,他一下撞树上了。   作者有话要说:  周末福利,加一更。   咳咳,众渣正在出场中,咱先来次小抢,等人凑齐再来大抢~~作者仰脸望天:难不成是夫人正在跳楼价大甩卖? ☆、渣夫三号   重获自由之身,虽然只有二十两银子在手,秦嫣长舒一口气,心情仍然颇为轻松。沿着程浮指得那条道路,她不紧不慢地走着。   眼下去哪里好呢?她终究不是真正的花怜夫人,还情派莫要再回为好。想起那等着侍寝的十二个重口味夫侍,她头皮一麻,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闯荡江湖虽然不错,但鉴于眼下她武功尽失,连普通人都不如,并且还要防着不让人认出来,低调做人少抛头露面为好。当然,她可以选择回上阳谷,投靠那个不靠谱的师父。不过,这样太容易暴露身份,而且师父已经明确表示,以后的路由她自己来走,所以愿不愿意收留她还是未知数。   算了,老老实实靠自己吧。虽然没了武功,但又不是没了脑子,武功可以重新练,钱可以慢慢赚,不出三年五载,她定能让小日子滋润起来。   寻个山明水秀之地,置办一处房产,养养鸡鸭种种田什么的,闲来无事与邻里拉拉家常唠唠嗑,谈谈哪家铺子的衣服好看,哪家的媳妇孝顺,哪家的娃儿争气,做一个普普通通的女人,过一回平淡而温馨的日子,好好犒赏自己重获新生。   如果有心,她还可以去慈幼局领养一两个孩子,认真教导他们,供他们读书识字。若侥幸高中,她就扬眉对他人说一次,看,那是我家的娃。   她还要找人做个藤椅,农闲时,她就躺在上面,在院子里悠闲地晒太阳。同时挥着蒲扇使唤两个娃,大娃,那只老母鸡跑出来,快撵回去,二娃,帮我倒杯水送来。   越想越惬意,越想越高兴,越想越觉得前途光明,美好的生活触手可及。她抬头望向墨色减淡的天际,咧嘴笑了笑,又笑了笑,笑得眼泪流出来。   凝着一望无际的原野,半晌,她屈下身,双手掩面,终于哭出声。她现在只是一个普通的女人,一个想哭就能哭的平凡人。没有责任,没有伪装,没有求全,真真实实地做自己。   再不会有人说,你怎么也是未东之主,哭成这样不怕人笑话?   再不用有人说,以后有我,我来宠你。你乖乖做个小女人就行,咱想哭就哭,想撒娇就撒娇,想娇气就娇气。   痛快地哭一场,然后挥挥手对过去说再见。她抹去泪痕,重新站起,拍拍额头,双手合成喇叭状,在原野中大声喊道:“我是花怜,花怜——”   “花怜——花怜——花怜——”声音传出好远,撞上远处的山石,又一阵阵地荡来,回旋在耳畔,久久不绝。   “花怜?花怜夫人?”那银衣青年男子冷冷地睨她一眼,随后大手一挥,对一众小弟道,“带走。”   “卫凌,你他喵的动我一手指试试看?”秦嫣双手叉柳腰,气势汹汹地瞪着他。   卫凌踏步向前,伸出食指戳了戳她,露齿一笑:“我动了,花怜夫人准备怎样呢?”   秦嫣气得几乎吐血,想都没想一脚踹过去。卫凌往旁边一闪,她一脚踹上亭柱,疼得呲牙咧嘴眼泪狂飙。   卫凌拍拍她的肩膀,扬眉笑得灿烂:“花怜夫人,你省点力气吧,待会可有大刑伺着候呢。”   秦嫣跳着脚,话都说不利索:“你他喵的……有种。”   五日前的现在,秦嫣还正在那原野之上,畅想美好未来,有滋有味地规划人生,只觉前途大放光明。   五日后的现在,秦嫣已身处小黑屋,屋内暗无天日,老鼠跳骚横行,她唯有任人鱼肉。   不知是世界太小,还是她运道不好。有米辞在,南疆不能再呆下去。于是,她卖着笑脸搭顺风车入了与南疆毗邻的古国。   古国与南疆隔着一条白水。白水源头在天山,蜿蜒流下,辗转隔开南疆和古国、瀛国。古国白水旁有座灵山,山顶终年云雾缭绕,浩淼如海,又称云海奇观。路过白水,却没有看一眼这不世出的奇观,真可谓人生憾事。   人生规划完满,秦嫣兴致颇高,不愿留下憾事,于是也随人登上这灵山。   古国白水,云海奇观,途中她琢磨着这几个字,总觉得哪里有点熟悉,不过她一时没想起,于是弃之一旁。   待卫凌出现于面前时,她才恍然醒悟,吾靠,古国白水,云海山庄,不正是卫凌他家吗?   她气喘吁吁地爬至半山腰,正准备去旁边的一座小亭歇息,结果一抬眼就见卫凌带着一众小弟笑望着她。   一袭银色锦衣,腰佩银色长剑,高马尾,斜刘海,面如冠玉。几年不见,他装束依旧,不过那种张扬的气质收敛不少,少一分咋咋呼呼的冲动,多一分成熟与稳重,笑容仍然灿烂仿佛阳光,耀人眼目,帅气逼人。   至于卫凌为何抓她?这只能说是她那个师父的错,没有为她寻得一具历史清白的身体。这花怜夫人贪婪好色,坐上掌门之位的多年间,相继抢了很多男子入还情派做她的后宫,咳咳,这点上来说,她们两人倒是有共通之处。   而云海山庄少庄主卫凌美名在外,古国白水与南疆距得又近,是以花怜夫人多次强抢卫少庄主,但因为自身能力不足,抢人皆以失败告终。   云海山庄当然不是吃素的,卫少庄主直接带人攻入还情派,迫使花怜夫人当场立下誓言,此生再不入古国,否则任云海山庄处置。   此事对花怜夫人打击甚大,直接导致她转向风格猎奇的男人,从而收了那重口味的十二夫侍。   身体还是那具身体,人却不再是那个人,秦嫣不知道花怜夫人还有这码秘事,兴冲冲地就来了古国,还堂而皇之地跑到对方家门口看奇观,这不是自己要作死吗?嘤嘤嘤,花怜夫人你害惨我了。   一阵脚步声传来。沉重的铁门缓缓打开,光线骤然涌入,她一时不适,忙眯起眼睛抬手去挡。   卫凌淡淡地瞧着她,似笑非笑:“花怜夫人这次入古国,可做好任我山庄处置的准备?”   秦嫣舔了舔唇,笑得十二分真诚:“卫公子,这只是个误会。前不久我受了伤,伤到脑袋,很多事情记不起来了,这才违约来至此处。我保证只要你这次放过我,我以后绝不再犯。”   卫凌上下打量她:“伤到脑袋?本少庄主看着不像呢。”   秦嫣深吸一口气,头一歪,砰地撞上墙壁,撞得头破血流。她呲牙笑道:“卫公子你看,这不是伤到脑袋了吗?”为了小命,流点血算什么。卫凌虽然大大咧咧,但心善心软,关键时刻上苦肉计最有效。   果然,卫凌神色微变,眉头皱起。   她屈身作礼,讨好地笑笑:“卫公子大人有大量,还请饶恕花怜这次。上次得公子教导,花怜痛改前非,洗心革面,还望公子能给次重新做人的机会。”   卫凌瞧着她,依旧皱眉:“昨个儿不是还很嚣张地说动你一手指试试看,今天气场怎么弱下来了?”   秦嫣笑得愈发知趣与讨好:“昨个儿我自己糊涂,这不一觉醒来恍然大悟。如果公子认为就此放我离开,心中不痛快,您就再关我几天出出气,这样可好?”   卫凌眉头皱得更紧,忽然沉声道:“别这样笑。”   秦嫣一愣。   卫凌道:“即是无心之失,我不会为难你。所以你不需要讨好我,不需要这样笑。”   秦嫣收了笑容,垂下眼睛:“花怜谢过卫公子。”   卫凌又道:“以后叫我卫凌就好。”   捕捉到他话中的细节,秦嫣讶异:“以后?”   卫凌轻轻一笑,竟有几分温柔的味道:“花怜来一趟古国不易,白水这边恐怕你也没逛过吧。”   秦嫣点点头,她之前只呆在未东,偶尔回次上阳谷,确实没怎么去过其他地方。   卫凌笑道:“这边有很多好吃好玩的地方,我带你去转转,可好?”   秦嫣睁大了眼睛:“卫凌?”吾靠,你是卫凌吗?你这态度真的正常吗?难不成虽然强抢未遂,但你在强抢与反强抢的过程中,对那花怜夫人生出了感情?   不对呀,这不是几年前的事情了吗?何况初次见面时,卫凌也没有什么异常表现。难不成是他睡了一夜恍然大悟,对花怜夫人心动了?昨日他见到的花怜夫人不是自己吗?这般推算,他是对她……   一口气咽岔,她当即咳得天翻地覆。   卫凌忙上前,抬手欲帮她拍背。   秦嫣咳得脸颊涨红,退开一步,摆手止住:“卫凌,咳咳,我之前屡屡对你不敬,咳咳咳,你非但不罚,咳咳,反而这般待我好,咳咳,没理由呀。咳,你若有不满,直接动手就好,咳,别这样吓我。”一段话说完,她终于止住咳嗽,抚着胸口顺气。   目光闪了几下,卫凌冲她笑笑,笑得落寞,轻声道:“其实呢,我不是对你好。只是你让我想起一个人,哦,你笑起来特别像她。”   秦嫣表情僵硬,原来是她的笑出卖了她,想当初米辞亦是从这方面看出端倪。喵的若再遇见其他人,她绝对不笑了,   卫凌垂了眼,似乎陷入回忆:“我给她添过不少麻烦,然后站在一边饶有兴趣地旁观她为我奔波,给人家各种赔礼道歉求原谅。当时觉得她好傻,没见过这么傻的人。她对其他人也很好,什么事情都顺着他们,受了委屈还要勉强自己笑。怎么会有那种人,真是个笨蛋。”   掩在袖中的双手一点点握紧,她恨得咬牙切齿,你他喵的说谁是笨蛋?!   卫凌沉浸在回忆中,没有注意到她的变化,继续道:“她真是个笨蛋,把所有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认为都是她的错,拼命地对我们好,却没有人领她的情。瞧着她讨好完这一个,又小心翼翼地讨好下一个,可笑极了。”   她气得脸都青了,卫凌,你等着瞧!   卫凌忽然转眼去望窗外,哑声道:“你知道结局吗?她死了,死在最好的年华里。先是难产然后大出血。她有十一个夫侍,这些人不是威名赫赫就是权倾一方,随便哪一个都是人中龙凤,而她最艰难时身边几乎没有一个人。她离开得无比凄凉,以最简单的仪式落葬,一生就这样结束了。”   她仰起脸,佯作打量房顶,若无其事。   卫凌回过头,移步靠近,虚抚上她额头结痂的伤口:“曹胄说得对,做女人难,做她那样的女人更难。男人要有男人的气度,我们又何必为难她?只可惜,我明白得太晚了。”   他轻轻拥住她,彼此面容相错,所以谁也看不见谁眼底的神情。他的声音低下去:“我想对她好,只是再也来不及,所以唯有在别的人身上寻找些许慰藉。生前百般折腾她,待她没了又记起了她的好,我这种人真是渣啊,无可救药。”   湿热的液体滚落在发间,滚落在脖颈处,他抱着她,哽声道:“我这一生爱过两个女人,却也最对不起这两个女人。总以为自己是最深情的那个,到头来不过是自以为而已。一直在做错事,一错再错……”   作者有话要说:  咳咳,宁微人气竟然这么高,南倾表示万万没想到。。。。先慢慢写着吧,至于结局,待作者好好琢磨琢磨…… ☆、公子男神   华灯初上,绚烂明光于街道上陆续腾起,照亮半个天空。夜市繁华,熙熙攘攘。吆喝叫卖声,嬉笑打闹声,争执杀价声、杯盘相撞声、油锅烹调声……充斥了长长的一条街。   卫凌在前面领路,秦嫣紧跟在他身后。街上人多太挤,她身子弱走不快,他担心人流冲开两人,犹豫片刻,轻握上她的手腕。   沿街走过去,每至一处他便要眉飞色舞地讲解几句,然后扭头冲她笑,眼底笑意灿烂愈过星光,扬眉问她,“花怜,这个有没有尝过?很好吃的,小时候经常闹着我爹给我买。没尝过是吗?伙计,来一份。”   有小贩挑着担子路过,吆喝道:“冰糖葫芦哟,新蘸的冰糖葫芦。”   她循声望去,睫毛轻眨,很好奇的模样。小时候呆在上阳谷,长大些入未东,她的童年记忆中只有读书和练剑。   一次,二师弟出了道题目让大家猜,说一支冰糖葫芦六颗三文钱,两支竹签可以换一颗冰糖葫芦,七师弟有六文钱,请问他最后能吃到几颗冰糖葫芦?   大家答的都是十二颗,唯有她答的是十三颗。   二师弟睁大眼睛问她:为什么?   她说:因为两根竹签还能换一颗啊。   听闻此言,师弟师妹们哄堂大笑:冰糖葫芦只论支卖的,不拆开。这个都不知道哎。   她沉默片晌,问:冰糖葫芦是什么?   众人:……   卫凌察觉她的目光,忙向前拦住小贩:“伙计,冰糖葫芦来一串。”付了钱,将那串糖葫芦递于她,他望着她很是期待。   秦嫣放在唇边,轻咬了小半口,咀嚼了一下立刻黛眉蹙起,流着口水含糊道:“酸的,卫凌,它是酸的,好酸好酸。”   视线一瞬模糊,他握着她的手腕,轻拥她入怀,揉乱她的秀发:“笨蛋,冰糖葫芦当然是酸的。”   她靠在他胸膛前,静静的,没有挣扎,没有说话。   熙攘的人流自他们身旁行过,夜愈发深了,而灯光愈发灿烂辉煌,照得这片天地亮如白昼。   对面阁楼窗户忽然打开,有人指着他们所在的方向,大声道:“大家快看,是卫凌卫公子!”   这句话犹如一声号令,话音未落,男女老少纷纷转过头,哗地一下全涌了过来,争前恐后。一时无数摊位被挤倒,无数摊贩顾不得自己的生意,踮起脚伸长脖子围观。   街道两旁的阁楼瞬间全部打开,左边的一众怀春女子挥着手绢,欣喜若狂,齐声叫道:“卫凌卫凌我爱你,就像老鼠爱大米。”   右边的不甘示弱,招手欢呼:“下面的公子看过来,看过来,这里的女孩很可爱。”   秦嫣顿时凌乱,望着卫凌不知所措。   似乎早已习惯这种场面,卫凌不慌不忙,摇头无奈地笑笑,揽了她的纤腰,提气凝力,足尖于旁侧的柱子上一点,凌空几个翻跃,自纷涌而来的人群中脱身,落于前方空地上。   人群尖叫一声,又转身纷纷追来。   卫凌眉毛耷拉下来,拉住她的手,一路飞奔逃离。   无数女性闻声赶来,围追堵截,大呼:“卫公子——我男神——”   秦嫣:“……”   逃了大半夜,终于甩掉所有狂热追赶的人群。卫凌带着她于一处房顶上停住,两人皆跑得气息不稳。   面面相觑片刻,秦嫣指着他乐不可支,笑得弯下腰去:“吾靠,原来这就是男神的待遇,被人追得累累若丧家之犬。”   卫凌举袖替她拭去额上汗水,笑叹道:“别笑得太厉害,小心脱……”“臼”字还未出口。只见秦嫣笑声戛然而止,表情僵住,嘴张着,下巴不动了,一双杏眼几乎喷出火,直直地瞪他。   卫凌:“……”   小心地替她复位下颌,卫凌笑道:“笨死了,笑都能笑出问题。”   她极其不忿,瞪眼看他道:“还不是因为你,乌鸦嘴。”   卫凌道:“哎,怎么怪起我了?你自己笑得太厉害嘛。”   她举拳示威:“要不是你被人追,我会笑得这么厉害?”   卫凌摆摆手:“我被人追过多次,因这事笑脱臼你是第一个。可见与我无关。”   她不依不饶:“你的错,就是你的错”   孰料光顾着争执,她身子一晃脚下不稳,惊呼一声往旁边倒去。   卫凌捉了她的手腕,忙扑倒她,将她虚压在身下,制住下滑之势。   两人靠得极近,四目相视,齐齐望进对方眼底。呼吸相缠,气氛骤然变得让人脸红心跳。   他瞳孔轻颤,俯首去吻那丹唇,轻声唤道:“夫人——”   秦嫣呼吸一窒,正欲偏头错开,不料关键时刻,这身子又半点不属于自己了。哀嚎一声,花怜夫人你别好色害我,吾靠——   她圆睁着美目,看那英俊面容一点点接近。眼巴巴看人非礼自己,却不得动弹,简直无法直视。她索性双目一闭,眼不见心不烦。   没了视线的干扰,所有触感变得特别清晰。他的唇温热柔软,似乎亦带着阳光的味道,有种暖暖的清香。   他吻得很小心,沿着那丹唇的轮廓辗转轻压,尔后撬开她的贝齿一点点深入,喉中出声轻唤:“夫人——”   花怜夫人之前就垂涎卫凌美色,眼下有此良机,这具身体顿时意识苏醒大半。她玉臂轻抬,勾上他脖颈,嘤咛一声软在他身下。   他被她的迎合所鼓励,吻得愈发深入急切,手掌贴着她的腰际,缓缓移动,一点点探入她的衣衫之内。   指尖抚过之处犹如火种洒下,她浑身腾起无可抑制的灼热与空虚之感,勾着他的脖颈,微微仰头,让两人贴合得更近。   他意乱神迷,五指灵巧地褪开她的衣衫,炙热的吻滑下,落至她精致的锁骨处,于那柔美香肩之上温柔地吻着。   秦嫣则是叫苦不迭,要死要死要死。花怜夫人,你他喵的有点节操好不好?   花怜夫人,只要你今晚把持住,我回去给你烧一车纸钱,把你的灵位放在床头供奉。   花怜夫人,你若这般坑我失身,吾靠,我他喵的掘你三代祖坟!   秦嫣威逼利诱全上,可惜花怜夫人的这身体却是宁为花下死,做鬼也风流。非但没有停下,反而变本加厉,于他脊背之上按压轻抚,每一下都挑起人更多的欲望。   他额头渗出密密的汗水,一把揽起她,欲进行下一步动作。不料屋顶这个场所实在选的不是地方。   瓦片受力不住,“哗啦啦”滑落下去。卫凌足下一空,情迷之中反应不及,两人从上面直直跌落。即将落地之时,卫凌终于回过神,抱着她一个翻身,安全着陆。   屋内有人惊醒,咕哝着披衣,欲起身推门察看。   卫凌急中生智,忙学出猫叫声。   只听那人哼哼着骂道:“你这坏猫,不捉老鼠又来偷腥吃。”   闻言,两人顿时大囧。   有惊无险,清白终于保住了。秦嫣长舒一口气,抹去鼻尖冷汗。卫凌此刻亦从迷乱中清醒,忙帮她掩好衣衫,局促道:“对不起,我逾矩了。”   秦嫣亦尴尬:“哦哦,没事。”   卫凌红了脸,局促不敢看她:“我、我错以为你是她。花怜,以后我再犯浑,你就一巴掌抽开我。”   秦嫣哀嚎,我倒是想啊,重要的是身体不配合。无法解释,她只得扶额道:“哦哦。”   两人出了那院落,彼此尴尬地沉默着。   忽然,卫凌一拍脑袋,恍悟道:“哎呀,今晚准备带你去吃遍整条街的,竟然泡汤了。”不等秦嫣回答,他又道,“那明晚继续,这点小挫折可挫不了我们的兴致。”   秦嫣佯作不悦:“你以为我是饭桶呀,还吃遍整条街。”   卫凌笑道:“不止要带你吃遍整条街,我们要把方圆三十里的美食都吃遍。让一个纤腰美人,变成水桶大妈。”   秦秦嫣哼出一声,抬脚踹去。   卫凌装作被踹到,弯腰抚胸,表情痛苦:“能死在女侠的夺命飞天无影脚之下,咳咳,我这一辈子……值了。”   秦嫣再板不住脸,噗地一下笑出声来。   其后日子,卫凌每天带她去逛各种地方,好吃的好玩的好看的,总之真的把方圆三十里都转了个遍。   其间,唯一的阻碍就是卫凌卫公子的名头。他们每到一处,都免不了被一众狂热的人群围追堵截,以致秦嫣烦不胜烦,索性每次有人群追来时,她就一拳揍过去,打得他眼眶青黑,表情狰狞,来吓退众人。   她以为这是自己的计谋得逞,成功破坏掉卫公子的光辉形象,还洋洋得意了一番。后来一次偶然的机会知,原来众人退去是因为不忍看男神被暴打,不得已退开。   秦嫣当场一口老血,笑容僵住。   作者有话要说:  卫公子,你又阳光了~~~ ☆、擦肩而过   周围全都逛过,秦嫣留在云海山庄的日子已不短,心下思量着得寻个机会告别才是。不然,迟早要露出破绽,这就是所谓的夜长梦多。   中间她有两次说露嘴,幸好卫凌心粗没多想,于是她又糊弄过去。   这日,她下定决心向卫凌辞行,收拾好东西,想出说辞,途中一边默念,一边向卫凌房间行去。   不料,卫凌不在房中。她询问守卫一番得知云海山庄今日有贵客至,卫凌前去相陪。   此时不便,那就等等好了。秦嫣转身回房。   天气晴好,阳光明媚,洒在身上让人暖洋洋的。她放缓脚步,眯起眼睛,惬意地晒着太阳,慢吞吞地往回走。   行至拐弯之处,她漫不经心地折弯,向前。眼前有人影晃过,她没来得及停下脚步,直直地撞上去。对方皮糙肉厚,她只觉犹如撞上一棵大树,震得直退两步,眼前发晕。   粗糙大掌及时托住她,这才避免她摔倒。秦嫣忙站稳,低头道歉:“对不起,我自己没看路,抱歉抱歉。”   一道醇厚的嗓音传入耳中,相当熟悉。对方道:“无妨。”   秦嫣下意识地抬眼,待看清来人相貌之时,这具身体顿时不受控制,她两眼发直,再无法移开视线。   只见他一袭暗红近黑的锦袍,上绘展翅的飞鹰图案,衣襟与袖口之处用金线勾勒出回旋的花纹,玉带环腰,金冠束发,沉稳大气。她还从未见过他这般装束。   他的双目依旧透亮,但眼底却含了深沉之色。身姿笔挺,动作干净利索,气质刚硬霸气却不咄咄逼人,举止稳重指挥若定。   剑眉浓黑,凤目狭长,左边面庞仍覆着幽冷光芒的银色面具,遮住他自额头至颧骨的形容,整个人平添三分神秘邪魅之意。   秦嫣忽然感慨,几年不见,曹胄形容虽然没有太多变化,然而气质却是沉淀下来,先前的霸道之气掩起,愈发显得成熟沉稳,不动声色。   她现在已经习惯花怜夫人此种好色体质,所以并未太过惊慌,任这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曹胄。   曹胄没料到对方这般大胆,收回手,虽然微微皱眉,却依然有涵养地颔首致意,让开道路。   意识慢慢收回,身体重新受到控制。秦嫣正欲笑笑,佯作不识拾步向前,忽然记起卫凌说“只是你让我想起一个人,哦,你笑起来特别像她”。   她顿时僵住表情,不敢笑下去,生硬地扯了扯嘴角,算是回礼。   没料到她这样没有礼数,曹胄又皱了皱眉,但亦不深究。   没有任何认出她的迹象。秦嫣心下松一口气,垂了眼睛,准备低头迅速走过去。   这时,有小厮一路飞奔而来,喘着气道:“侯爷,终于找到您了。”   曹胄转眼,淡淡道:“何事?”   小厮道:“静王爷等您过去,说有事与您商议。”   曹胄扫了她一眼,眉目深沉,点点头,随小厮返回。   秦嫣也正要寻个机会溜走。   只是还没走上几步,有人声行近。不多时,那繁花茂林间忽然转出一众人来。其中,有人恭敬道:“王爷大驾光临,令寒舍蓬荜生辉。有用到云海山庄之处,王爷只需差人吩咐即可,这般亲自登临,可折煞本庄了。”   有人语声沉雅,温和地笑道:“庄主太客气了,云海山庄所制金丝软甲闻名诸国,这次能得庄主百件相易,实在北国军士的福分。”   趁众人未注意到她,眼下正是溜走的最佳时机。可是,她双脚却像钉在了地上,挪动不开半点。当然,这并不是花怜夫人的残存意识作怪,而是她下意识不愿就此离开。   早已听出来者是宁微,她其实是想看他一眼的。不知道他现在好不好?这些夫侍中,她唯一对不起的就是宁微。   在她迟疑之间,那众人等已施施然行来,完全进入她的视野。秦嫣觑眼去看,只见他一袭月白锦袍,腰束牙白玉带,羊脂玉簪挽发,素淡雅致,他一向不是张扬之人。   衣袍整洁得几近完美,上面没有存留一丝褶皱,没有哪怕丁点污痕。行走间衣袂生风,举手投足合乎规矩,气质高雅,尽显不同寻常人的修养,他整个人亦如身上的衣袍般完美,毫无瑕疵。他一向让人无可挑剔。   眉眼含温润笑意,面庞略显清瘦,几年不见,他的形容亦没多少变化,笑容依旧温和,只是隐约了,浅淡了。不经意间睫毛微垂之际,那眼底落了似有如无的阴影。   眼见如此,秦嫣心中一阵酸涩。无数时光自脑海中飞掠而过,她眼角微微润湿。丹唇翕合,她无声念出他的名字,宁——微——   前段时间,卫凌带她出去玩乐,她有意无意地提及北国这位静王,于是自卫凌口中得到一些消息。   当年漠北之战北国全军覆没,消息传来,北国朝堂风云变色,主战派受到倾轧。其中坚决主战的宁府被抄家,九族人员皆被下狱。其余三大家族控制朝野。   而在宁微即将问斩的前一夜。据传已经战死沙场的兵马大元帅曹胄忽然率军出现在北国皇城之外。那时,皇城已经被主和派占据。   曹胄城下歃血为誓,左袒,振臂高呼:漠北之战北国大获全胜,重创西戎,我北国军队不负使命。主和派苟且贪安,勾结西戎,矫诏撤军,几断送我北国百年基业,其罪可诛!有血性的北国儿郎们,护家卫国的时刻到了,随我清扫国之蠹虫!   曹胄在军中的威望无人能及,是以一呼百应,城头守军倒戈相助,局面瞬时天翻地覆。主和派惨败,以宁府为首的主战派最终胜出。   尘埃落定之际,北国新皇论功行赏,封宁微为静王,曹胄为平阳侯,对这两人非常器重,一时北国朝堂有“文事不决问宁微,武事不决询曹胄”之言。   宁微等人一路缓行而来,曹胄上前相见。既然他安好,她亦没什么牵挂。只是,吾靠,花怜夫人好色体质再次爆发,秦嫣转眼去瞧宁微,身子不受控制了。眼下只能期待他们无事返回,别再往前走。   可惜天不遂人愿,足下一转,宁微、曹胄、卫凌以及卫凌他爹等人语笑晏晏向她所在的这条路行来。   秦嫣鼻尖渗出冷汗,眼珠乱转,绞尽脑汁想着办法。心中后悔,不瞧他那一眼就好了。然而有些事正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这些夫侍中,曹胄与卫凌属于一年回一次的类型,平时与她接触并不是太多。而宁微则不一样,宁微熟悉她的每一个动作与神态,可以说只要他见到她,只要她一动,他就极有可能认出来。   而且,连程浮都认出了她,更何况是宁微。   愈行愈近,而她却依然直勾勾地盯着宁微,身子动弹不得。她束手无策,只能祈求上天庇佑,让宁微正好眼睛发花,或者心头有事,他千万别注意到她。或者让花怜夫人快点从美色中清醒,自己能拔腿逃之夭夭。   不知是花怜夫人的目光过于灼热,抑或是其他,宁微似有所察,慢慢转头,一点点向她这边看过来。   秦嫣暗暗惊呼:噢,灶王爷关二爷太上老君如来佛祖玉皇大帝女娲娘娘救我!   千钧一发之际,卫凌犹如被灶王爷关二爷太上老君如来佛祖玉皇大帝女娲娘娘附体,鬼使神差地错步向前,身形一转,挡在了她与宁微之间。   恰似磁铁失去吸附对像,视线倏地收回,身子又重新属于自己。秦嫣再顾不得其他,转身低头,拔腿就跑。   身后有声音传入耳中。   曹胄笑道:“卫凌,那个女子是谁?见我们温文尔雅玉树临风的静王,却跟见到鬼似的拔腿就跑,她可是第一人。”   宁微温声道:“平阳侯,本王认为你换个比方,或许更恰当。”   曹胄笑:“静王不要在意细节嘛。”   卫凌道:“那个女子啊,我半路发善心捡回来的。你们不用管她,她有蛇精病,与常人有点不同。”   卫凌他爹:“咳咳咳咳。”   秦嫣一边飞速奔逃,一边恨得咬牙切齿:吾靠,你他喵的说谁有蛇精病?!   作者有话要说:  听从妹纸们加戏份的召唤,宁微提前出场,露了个脸~~~~咳咳,露了个脸 ☆、北国之行   当天下午,宁微和曹胄离开云海山庄,卫凌他爹和卫凌一直送至山脚下。   云海山庄为之一空,上五十岁厨娘下至五岁的小女娃纷纷赶去,明里暗里觑着两位北国权贵。尔后眼冒红心地咂着嘴感叹一番,这才是天之骄子啊,有长相有内在有背景有权势,让人瞧上一眼都觉得荣幸。   这件事的结果是云海山庄一众女性们精神头明显不如往日,做起事来无精打采,连那个老厨娘烧出的饭菜都有股浓浓的酸味。   卫凌他爹怒了,大手一挥,将卫凌推出去:“儿子,员工干活不积极,你去牺牲一下色相。”   父亲大人有令,卫凌无法,只得露出灿烂笑容,挺胸抬头一路走过去,挥手打招呼:“徐大娘谢大姐,小红小绿小颜小花云儿彩儿书儿画儿……同志们,你们干活辛苦了。”   阳光普照四方,灿烂无人能挡。上五十岁厨娘下至五岁的小女娃顿时恢复精神头,咂着嘴感叹道:“北国王侯太遥远,还是眼前自家少爷实实在在。”   卫凌继续卖笑卖色相,扬眉道:“我是你们的什么呀?”快回答说我是你们最帅气最阳光最富有活力的少爷,哦哦哦哦。   小红小绿小颜小花挥舞着手中花锄,齐声唱:“你是我的小呀小苹果,怎么爱你都不嫌多。”   云儿彩儿书儿画儿一甩浆洗的衣物,齐声接:“红红的小脸儿温暖我的心窝,点亮我生命的火火火火火……”   卫凌:“……”   秦嫣恰巧前来再次辞行,听闻这一唱一和,顿时表情僵在脸上,给出了五字定论:一群蛇精病。   秦嫣这次又没能成功辞行,因为在她开口之前,卫凌忽然说自己有事暂时需要出门几日,问她是否要跟他一起出去走走。   宁微和曹胄不会无缘无故来云海山庄。宁微此次前来正是委托卫凌去查一件事,即凤鸣铃的下落。   凤鸣铃是北国世家大族凤家的祖传宝物,前些日子,凤家进行五年一次祭祖礼典,发现一直安好存放的凤鸣铃不见了,私下百般寻觅却是未果,只得上报官府请求追查。   这案子层层上报,最后放在了宁微的案前。   凤家在北国虽然地位不低,但一件祖传之物而已,还不至于让北国静王如此搁在心上。这件事的关键是,宁微在浏览这案子时注意到一个细节,即这凤鸣铃据凤家祖辈相传,说可以储人魂魄,颇为玄乎。   宁微不知哪根神经搭错,兴趣大增,招凤家族长前来细细询问。那老族长说,这只是凤家祖上流传下来的说法,是真是假没人清楚。而且纵使是真的,也没有人知晓这凤鸣铃的用法,平时它只是作为一件祭祀之物摆放。   “先不说储人魂魄靠不靠谱,即使能储,又有什么用呢?那静王要你追查凤鸣铃,估计是闲得没事干,去搞这种神神叨叨的东西。”秦嫣翻翻眼,面上极其不屑。   心中却是大感不妙,因为她记起了师父在那石洞中说的话,“于是辗转寻了一件宝物来助你渡过此劫。你离世那晚,为师赶回未东,用那宝物储了你的魂魄,一直寻机会让你重生,这不等了一年多才觅到合适身体。”   嘤,师父口中的那宝物不会就是这凤鸣铃吧,吾靠,那个老不死的偷个东西还这么手脚不干净,你不知道放个假的上去吗?你这不是坑我吗?万一被查出来,我岂不是要死要死要死。   后来她才知道,师父之所以没有放个假的上去,是因为根本用不着以假换真。她复活在凤家祭祖之前,凤鸣铃使用完毕,他们只需再偷偷放回去即可,神不知鬼不觉。   只是杨陵回上阳谷后,一迷糊把这件事给忘了,活生生坑自家弟子的典型范例。   那时听完他的解释,秦嫣脸沉如墨,一拳挥过去,当场揍断他三根肋骨,上演了一出弟子以下犯上大逆不道之场景。   “花怜,你有没有在听我讲话,你到底要不要跟我一起嘛?”卫凌用手指戳了戳她,目露期待之色。   秦嫣恍然自沉思中醒来,忙不迭点头:“好,好的呀。”她有必要清楚凤鸣铃调查的最新进展,一旦情况不妙马上做出应对之策。   卫凌拳抵着下巴,郁闷地翻眼看她:“花怜,你怎么魂不守舍的?昨个儿花园中见到客人还拔腿就跑,我们云海山庄的脸都被丢光了。”   不提不来气,秦嫣一把拍上桌子,瞪眼视他:“我还没跟你算账呢,你他喵的说谁有蛇精病?!”   卫凌继续翻眼:“不然呢?拦下你向宁微作礼道歉吗?”   秦嫣被噎得一滞,气势明显低下去:“那,找个体面点的理由呀。”嘤,蛇精病……   卫凌忽然坐直身子,盯着她,目光收紧:“你很怕见到宁微?为什么?”   心头一跳,秦嫣忙摆手笑道:“我、我只是怕见到大官而已,小门小派出来的,见到官爷心里难免发慌。”   注视她半晌,目光缓下来,卫凌揉上她的头发,笑道:“你怕官府亦是应当,以后规矩些,少做些惹众怒之事。你们南疆发下诏令,正全国通缉你呢,有提供信息者赏银万两。”   秦嫣嘴角抽搐:“……凭什么通缉我?”   卫凌道:“诏令上说,你偷了丞相府一件很重要的物品。”摇头笑了笑,他又道,“米辞小气得很,你拿他的东西做什么,活该倒霉。”   秦嫣佯作惊奇:“哎,语气这么熟络,你跟我们南疆丞相认识?”   卫凌笑笑:“岂止认识?对了,你拿了他什么东西,让他这般追缉你?”   大脑高速运转,秦嫣迅速作出判断:“一本武功秘笈,一幅画像,一把剑而已,不过剑我已经还他了。”   卫凌挑眉:“一副紫衣女子画像?”   秦嫣点点头。   卫凌笑了:“我就说嘛,你拿什么不好偏偏拿他的画,怪不得他全国通缉你。”   秦嫣佯作疑惑:“那画有什么玄机?”吾靠,装傻装得好累呀。   卫凌飞了一个媚眼,转身打开墙壁上的一处机关。只见壁龛之中,有两轴画像静静放着。他取下来,小心地于书桌之上缓缓展开。凝望着画中女子,他的神情一瞬变得温柔。   秦嫣这次真的惊奇了:“你怎么也有?自己画的?”不像啊。   卫凌冲她一笑:“我哪里画得来?跟你一样,从米辞那里偷的呗。想当初为这两幅画,米辞可是带人一路追我到古国边境,直至我们古国守军鸣角伐鼓示警,他才愤愤地止了脚步。”   秦嫣:“……”   卫凌又道:“说来好笑,南疆丞相府近年来的开支多数用在了保护画作,以及追踪窃画贼之上。米辞真是想不开,哪里防得住?我敢打包票,宁微曹胄这次也得带几幅回去,照两人的手段,说不定能将那书房洗劫一空,米辞估计要气吐血。”   秦嫣:“……”   卫凌笑道:“最无耻的属程浮,偷了米辞的画,没酒钱了就转手高价卖给米辞。然后,有机会再去偷,循环往复锲而不舍。”   秦嫣笑容僵硬:“……高价卖给米辞?我们丞相真的买吗?你当他傻呀。”   卫凌哈哈大笑:“米辞聪明一世,偏偏在这件事情上犯糊涂。那等低劣情商,简直蠢哭所有人。”   秦嫣:“……”你这么评价,米辞他知道吗?   瞟了两眼那画像,秦嫣疑惑道:“哎,这两幅画怎么一模一样?”   卫凌止了笑,轻咳一声:“这样好取舍,省得为留哪一幅伤脑筋。”   秦嫣十分不解。   卫凌收起那画像,一轴留下,一轴重新放入壁龛之中,轻叹道:“这里有楚江一轴。我们这次出门给他带上,路过那地方顺道送他。”   秦嫣顿时沉默,眼底情绪翻涌。   卫凌没注意她,继续叹:“总归是做哥哥的,照顾他一下亦是应当。夫人去了,最自责的莫过于他,我们还能去米辞那拿幅画像,他却是连画像都不敢拿。”   卫凌转眼瞧她:“楚江你应该知道吧。”   秦嫣忙回神,尽量自然地笑笑:“当然,混江湖谁人不知魔教教主的名头。”   卫凌摇头笑道:“你这两年闭关修炼怕是不清楚情况,楚江早已不是魔教教主。所有魔教弟子尽皆并入剑冢,他散了魔教,带一名侍卫只身离开,至今下落不明。”   秦嫣道:“下落不明?那你刚才不是说送他画像吗?”   卫凌叹道:“别人不知道,我们还能不知道吗?除了那里,他还会去哪?”   他揉乱她的秀发,道:“算了,说点开心的事。花怜,你今天收拾收拾,明日我们启程去北国调查凤鸣铃一事。”   秦嫣眯起眼睛笑笑,掩起所有异样情绪:“好。”   卫凌冲她咧嘴一笑,露出细细密密的洁白牙齿:“我带你见识一下北国风光。那里可是有无数名山大川,风味小吃,像秦楼的藕粉圆子、夫子庙的千层油糕、永历园的黄桥烧饼,还有松仁粽子糖、绿扬蟹黄小笼包、鸡鸭血汤豆腐花、莲子羹、驴肉火烧、蜜麻花、豌豆黄……味道好得能让你连着舌头吞下去。”   秦嫣:“……”以前怎么没发觉这是个吃货呢?前途略堪忧啊。   作者有话要说:  文文需要爱,喜欢的妹纸还请收藏评论一下 (=^ω^=) 。南小倾滚粗来,给大家卖个节操。   南小倾:我、我见人说话、结巴(T_T) ☆、飞来横孕   翌日,卫凌带着她一路出了山庄,赶往北国凤家。途中,两人研究宁微提供的有关凤鸣铃的消息。   凤鸣铃表面上看起来并无多少特别之处,不过是上面刻着飞凤图案的一串金色小铃铛,唯一能辨别真假的恐怕只有出淤泥而不染这一点,即凤鸣铃无论丢到多么脏乱差的地方,它都能点滴尘埃不染。   秦嫣思量着,师父既然没还回去,那应该是这铃铛只能使用一次(事实证明,她想多了),眼下她需要多熟悉此物,详尽记录下它的特征,传书给师父,让他尽快做个假的送来,以期能蒙混过关。浇灭宁微等人追查此事的兴头,她就能安安心心地过她的小日子了。   辗转五日,一路吃过去。终于到达北国境地。   不得不说,卫公子对吃颇有一番研究,不仅能品出每道菜的材料、用料以及做法,甚至还能指出其中最细微的变化以及改进办法,水准堪比顶级美食大师。   每到一处,各家酒楼纷纷邀请卫公子前来品鉴,请柬雪片般飞来,门口堵着一众争先恐后邀请卫公子莅临的酒楼老板。   秦嫣看得目瞪口呆,原来卫凌不只对女人有手段。   卫凌去品鉴菜肴,她跟在后面大享口福,几日下来,一张嘴都养刁了。味道稍有不对,就不觉皱眉,不然就是见到美味,简直走不动。   夜深人静之时,秦嫣默默泪流,重活之后竟然走上了吃货的不归路,还是很挑剔的那种,以后怎么养得起这张嘴,嘤嘤……   既然是来查案,就要有点查案的样子。自从到了北国境地之后,卫凌谢绝所有美食品鉴邀请,带着她去凤家专心调查凤鸣铃失窃之事。   按理说,这种查案之事应该由六扇门出面,宁微为何会找上卫凌呢?   这还要从她随楚江离开未东说起。她不在未东,十位夫侍相继寻了出路。而卫凌闲来无事,扛着一把剑闯荡江湖。不料刚入江湖,便牵扯入一桩悬案,卫凌为洗自己清白,不得已出手查案。   结果卫公子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竟然在查案方面大放异彩,让一众认为卫公子不过是花瓶的江湖人等跌破眼镜。是以,遇到离奇难解之案,大家目光不觉放向云海山庄,异口同声道,“请卫公子前来”。   所以,她重回未东的那些日子,才会收到这般关于卫凌的消息:卫凌一路闯荡江湖,行事潇洒恣意,锄强扶弱,破解江湖重重谜题。云海山庄卫公子声名大噪,稳坐“江湖第一公子”,引得无数女子春心萌动。铺子中卫公子画像价格一路走高,让其他几位公子望尘莫及。   那时听到这种消息,感觉是无比欣慰;眼下听到这种消息,感觉是心惊胆战。吾靠,卫凌查案这么凶残,这是不是说明不久他就能查到自己头上来,从而发现她又活过来了?   得出这个结论后,秦嫣郁郁寡欢,连对美食的兴趣都没了,整日恍恍惚惚神思不属。   卫凌以为她生病了,当即案也不查了,延请大夫为她把脉。   两指搭上皓腕,那老大夫把脉良久,忽然笑着起身,冲卫凌恭贺:“恭喜公子,夫人是有身孕了。”   晴天一个……霹雳,秦嫣自幔帐内探出头,睁圆了眼睛:“你他喵的说什么?!”   怎么可能有身孕呢?她自活过来以后,根本就没行过男女之事。而且身体不适,是因为凤鸣铃一事,怎么就是有身孕了呢?   脑中精光一闪,莫非是花怜夫人身死前跟还情派那十二宫怀上的?吾靠,我不就是借了一下你的身体吗?花怜夫人,你这是要往死里坑我的节奏呀。嘤——   她要找师父那个老不死的算账,喵的给她找这种身体,没武功她忍了,名声不好她忍了,好色她也忍了,现在还带着个球是怎样?她要当场揍掉杨陵半口大牙,揍得他血吐一地。   愤怒之下,秦嫣瞬间来了精神,一把掀开幔帐,翻身下床,鞋都没顾得上穿,捋袖子就欲冲出去。   卫凌见她如此激动,且面带盛怒之色,心中猜出个十之二三,忙向前拦腰抱住她,安抚道:“娘子息怒,息怒。安全设施有问题,我待会去找那黑心老板,你千万保重身体。早生晚生都是生,咱不计较这一点哈。”   为何她如此倒霉?复活之后,运势一路走低,哭死的心都有了。秦嫣靠在卫凌怀中,眼泪断了线似的往下落。   卫凌抱她回床上,小心地让她躺好,又为她盖好锦被,轻声哄道:“别哭别哭,有孩子了是好事。”   那大夫万万没料到对方不喜,此时赶紧弥补,哈腰笑道:“公子帅气,夫人漂亮,孩子一定很可爱。”   眼前骤然闪过那十二个重口味夫侍,秦嫣脸一偏埋入枕头之中,当即哭得停不下来。   满头黑线,卫凌忙叫人付了钱,恭送那大夫出门。   秦嫣哭得抽抽噎噎。   卫凌俯身,一边为她拭泪,一边柔声安慰:“花怜不哭啊,以后我照顾你和孩子,有我在没事的。”   秦嫣这才回味过来不对,刚才卫凌张口就承认孩子是他的,她自己有夫君,还是十二个,他没道理争着来背这个黑锅。   似知她心中所想,卫凌握了她的手,吞吞吐吐地说了一个事实。即花怜夫人离开后,她那十二个夫侍当即分了她的财产,卷铺盖各自跑路。那还情派没多久也解散,大家各奔东西。   秦嫣目光呆滞,花怜夫人留下的这个摊子真他喵够烂的。树倒猢狲散,只是散得也太快了吧。   卫凌道:“花怜以后就在云海山庄安心住下,反正我也没有再娶妻的打算,你如果不反对的话,这个孩子就是我们的,你和孩子都由我来负责。”   秦嫣正欲开口拒绝。时间久了总会露出破绽,她不能同他呆在一起太久。另外她亦不想麻烦他。她借着花怜夫人的身体复活,承担这个身体为她带来的一切影响理所应当。   静下心来想想,她以后恐怕亦不会再论嫁娶之事,能有个孩子也是好的,生活算是存点念想。   卫凌又道:“花怜不必急着给我回复,你可以慢慢考虑。不过既然怀了孩子,一个人太多不便,大人能委屈,孩子可不能委屈,让我暂时照顾你,好不好?待孩子生下来,无论去还是留都随你。”   上次怀孕和产子的经历实在不美好,秦嫣心中其实隐隐害怕有孩子,这亦是她刚才反应激烈的原因之一。   一个人怀着孩子等待,一个人对着虚空来坚持,最终既没等到,亦没坚持住。这件事在心头落了阴影,每当想起她都不禁脸色发白,她害怕有身孕,害怕再经历生子那个艰难的过程。   卫凌拭去她额头冷汗,凝望她良久,目光恍惚起来,他在她额角旁落下轻轻一吻,下巴蹭着她的额头:“没事的,这次我来照顾你,夫人,别怕。”   秦嫣心中一阵酸楚,干涩开口:“你,不离开?”   指腹摩挲着她的面颊,他重重点头:“不离开。”   轻抚上小腹,秦嫣咬了咬唇,轻声道:“我、我有点怕,我是不是很没出息?”   卫凌俯身,轻轻抱住她,面容交错,看不见彼此的神情。他哽声道:“没有,你做得很好了,真的很好了。”   一室寂然,两人静静相拥,没有人再说话。   果然,没有几日秦嫣开始出现孕吐症状,与前世分毫不差,只是吐的情况没那么严重,身子懒懒的,不愿动弹。   两人暂且在凤家落脚住下,卫凌一边查案,一边照顾她。   他为她细细列出孕期食谱,来最大限度地调养身子。每日清晨,带她出去走走呼吸新鲜空气,说是适当锻炼身体对母体和孩子都有好处。空闲时,还不忘讲故事逗她开心,调节她的情绪。晚上一边哄她入睡,一边研究孕期注意事项。   一向大大咧咧的卫公子骤然变身细密周到的持家好男人,秦嫣每每望见这一幕,就有种深深的不真实感。   凤家一众女性对秦嫣艳羡非常,凤家儿媳妇甚至以祖传首饰相赠,问询她如何抓住自家男人的心或者如何将自家夫君调教成卫公子这般好男人,让她相当无语。   出现这种意外事件,卫凌为了照顾她,查案的时间明显少了很多,是以凤鸣铃失窃一案迟迟没有进展。   卫凌陪着她的时间多,查案时间就会少,那么就不能很快查到真相,秦嫣迅速理清其中关系。于是有事没事就闹个肚子疼呀,身子不舒服呀,吐得有点严重呀,没有胃口之类的,总之把所有能用的方法都使上,尽量把卫凌留下来。   无论她怎么折腾,卫凌都没有半句怨言,细心呵护,无微不至,非常耐心。   望着忙里忙外的他,秦嫣怎么都不能将这等好男人与未东那个整日惹事各种花心推倒女人的四侍联系在一起,喵的前后差别要不要这么大?   作者有话要说:  滚来一个球。。。。。。 ☆、蓦然回首   转眼一月已过,小腹隐隐有隆起迹象,孕吐状况减轻一些,她食欲亦增加些许。卫凌命厨子变着花样做饭菜,以期她能多吃点。   这日晚饭过后,卫凌带她出去走走消食。夏夜宁和,月光皎洁,空气中弥漫着花草的清香,夜风吹过,凉爽宜人。   卫凌搀着她在一旁的石桌旁坐下,瞅了一眼她的小腹,自袖中抽出一张纸,抬眼笑道:“花怜,我想了一些孩子的名字,你看看有没有喜欢的?”   她接过那张纸扫视一眼,顿时无语。只见那纸上密密麻麻写满了名字,足足有四五十个。一行行看下去,上面名字皆是冠以卫姓,不知为何她突然脸上发热,局促道:“还不知道是男是女呢。”   卫凌笑道:“左边是男孩名字,右边是女孩名字。男女各选一个就好。”   秦嫣愈发不知所措,垂眼小声道:“卫凌,别对我这么好。”   卫凌抬手轻触上她的脸颊,笑叹道:“你不用有心理负担,我并不是对你好。”他的声音一点点沉下去,“我只是想对她好。”   喉中发堵,眼角润湿,秦嫣不敢抬眼,轻轻点了点头。   月光浮动,流泻在周围的花草树木之上。虫鸣啾啾,却让这夏夜显得更加沉寂。凉风轻吹,吹得人一颗心软下去。   月光之下,她垂眉低眼,手指绞得发红,像极了初见情郎忐忑娇羞的小女子。越看越爱,越看越美,越看越像极了她。犹如被蛊惑般,他倾身一点点靠近。   阳光般温暖的气息自斜上方轻笼而下,她呼吸一滞,欲侧首避开。灵魂与身体融合时间已久,她现在差不多能控制这具身体。可是,此时她倒宁愿不能控制,这样就不用权衡抉择进退维谷。   鼻翼翕动,她似乎想避开,最终却没有躲闪,任那双唇覆上她的唇。或许是贪恋那一点温暖的味道。   他揽上她的腰肢,吻得又深情又温柔,跟他之前完全不同的风格。她从未料想过,他那样阳光洒脱的一个人,竟也有这般温柔的时候。   许久,他才缓缓退开,松开她低声道:“对不起。”   秦嫣绞着手不答话,   他抚上额头,望着天边的月亮,自嘲地笑了笑:“我怕是老了,老眼昏花,所以总错认为你是她。花怜,你下次可真要抽开我,不然无论对你还是对她,都不公平。”   秦嫣咬了唇,不让自己发出声音。这一刻,她差点脱口而出,我就是她。时间真是个了不得的东西,习惯也是个了不得的东西,时间久了就养成了习惯,而习惯正让她从心底一点点依赖他,接受他。   她想,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翌日,她不仅没有找借口留下他,反而催促他去查案。卫凌心知恐怕与昨晚那一吻有关,摇头笑笑,细细嘱咐了好半天,这才出得门去。   秦嫣以为这只是与往常并无不同的一日,正准备寻把团扇去院中树荫下闲适地乘凉。却不料……   卫凌前脚出门,后脚就有人过来。哐当一声,来人一脚踹得房门大开。   秦嫣惊了一跳,忙转眼去看。只见一位鹅蛋脸庞的娇艳美人立于门口,一袭黑色紧身衣,勾勒出诱人的性感曲线,朱唇轻勾,眉眼斜睨,高傲而盛气凌人。美人使了使眼色,立刻有随从冲进房间,围在秦嫣两旁,随时准备动作。   美人双臂抱胸,斜斜靠在门框上,冷哼一声:“花怜夫人是吧?我是凤雪儿,凤家大小姐。”   来者不善,秦嫣不动声色:“凤大小姐有何事?”   凤雪儿缓步行来,踩得地板咯吱作响,冷冷地笑:“其实没什么大事,只是希望花怜夫人今日能离开此处,离开卫凌而已。只要你答应离开,随便你要什么金银珠宝剑谱秘笈我都能给你。”   轻轻一笑,秦嫣无奈扶额,这是被人当作情敌的节奏啊。活了两次,这事倒还是第一回遇见。她与凤雪儿对视,悠然笑道:“哦,跟着卫公子我什么金银珠宝剑谱秘笈得不到,凤小姐的条件似乎不怎么吸引人。”   凤雪儿脸色沉下来:“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花怜夫人,别以为我不知你的那些肮脏事,一身媚骨,勾引男人倒有两手。现在竟将主意打在他身上,还搞了个不知哪里来的野种。卫凌一时糊涂,我可不糊涂,你趁早滚开,不然本大小姐会让你死得很难看。”   秦嫣脸色亦沉下来,抚上小腹。她可以忍受旁人嘲讽,但绝不能让未出世的孩子连带受辱:“我花怜的孩子有爹有娘有名有姓,不是哪里来的野种。”   凤雪儿勾唇一笑:“哦,那花怜夫人说说孩子他爹是谁?”   冷冷地瞧了半晌,秦嫣眼珠一转,神色缓下来,对付这种心高气傲不可一世的大小姐,只需……   秦嫣翩然笑道:“孩子他爹是谁与凤小姐无关吧,难道孩子还能是你的不成?”不按常理出牌。   凤雪儿顿时涨红了脸,怒道:“你简直不知廉耻。”   秦嫣扬眉道:“哦,廉耻是什么?能吃吗?”   凤雪儿气得几乎吐血,铿地拔剑,直指秦嫣厉声道:“你到底走不走?”   秦嫣轻咳一声,道:“走。”   凤雪儿:“……”当场吐血。   秦嫣果断伸出手:“拿来。”   凤雪儿脸沉如墨:“什么?”   秦嫣呵呵笑道:“分手费呀,你可是说了金银珠宝剑谱秘笈随我要。”   凤雪儿咬牙道:“多少?”   秦嫣开价:“八千七百六十五两四吊三文钱。”   凤雪儿失声:“这么贵?”还这么精确。   秦嫣翻眼:“从卫公子这般好男儿身边离开,价钱不要高点我不舍得。”   凤雪儿自衣袖中取出一叠钱,开始数,数来数去还差一百多两。她无法只得转向其他扈从。   秦嫣自她手中拿过钱,摆手道:“算了,看你长得还可以的份上,给你打个折就这些吧,别凑了。”   凤雪儿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恶狠狠地瞪着秦嫣,几乎连眼珠子都要掉出来。   秦嫣掸掸衣裳,抬步从她身旁行过,突然脚步停住,上下打量她。   凤雪儿一阵恶寒:“你还做什么?”   目光落在她的佩剑上,秦嫣果断伸出手,抬抬下巴:“弱女子孤身出门不安全,这把剑我看上了。”   凤雪儿收剑回鞘,解下来扔过去,简直不能直视此人:“拿去。”   秦嫣眯眼一笑:“谢了。”转身就走。   凤雪儿犹豫着叫住她:“你就这样走了?”   秦嫣扭头看她:“要不我留下来?”   凤雪儿当场抓狂,连连摆手:“走走,快走快走。”   手中有银两,心下不慌张。秦嫣怀揣两千多两,又踏上了独身行走之路。   昨晚辗转反侧,她已下决心离开卫凌。只是不名一文,又怀着孩子,她能委屈,却不愿孩子吃苦委屈。她正琢磨着怎么弄点路费再走,没想到这样就有人送来了。   一边行路,一边思量着眼下去哪个地方好呢。   挥手招来一辆马车,付了钱,让车夫带她迅速离开此地。卫凌回来发现她不见,应该会找来,所以她要早点出城,免得再被找回去。不然还要应付那个不可一世的凤家大小姐,她才没有心思。   马车飞驰,一路出城而去。   秦嫣掀开车帘,向外打量,望着路旁迅速向后的景物,一时思绪万千。手头有银两,那她之前对美好未来的畅想就能付诸实践。   玉指抚上小腹,她细细感受着其中的动静。或许是时间太短,半天也没感受出来什么。她撒开手,倚着车壁阖眼歇息。   说到孩子,她不禁想起前世自己产下的那对双生子,不知他们怎么样了?师父说孩子很好,她也就信了。   作为未东唯一的继承人,他们自有未东全力养育教导,然后走上那条背负着沉重命运的道路。   眼眶一点点润湿,心中思绪翻腾。屈指算来,孩子有两岁了吧,不知他们长成了什么样子,不知谁为他们取了什么样的名字,不知他们每天过得开不开心,不知他们笑起来像她还是像曹胄……   她生了他们,却不能养育他们,不能给他们应有的关心呵护,只能眼睁睁地任他们走上那条路,然后将所有的悲剧重新上演一遍。   眼中滴下泪,她轻抚着小腹,还好上天给了她一次弥补的机会,让她能再做一次母亲。以后她就和这孩子相依为命,安静地度过生命中余下的时光。   天黑之前,马车驶入北国另一座城。   她自车中行下,望着完全陌生的地点,望着周围来往的人群,突然不知所措。她站在大街上,目光茫然,怔愣愣地发呆,就像那次小九她们离开,最终只有她一人,在人生道路上踽踽独行。   她怔愣愣地站立,一动不动。   暮色四落,夏日的空气闷热而低沉,不知过了多久,凉风平地而起,天空乌云密布,须臾,豆大的雨点无预兆地落下,重重地砸在地面上,水花迸溅。   夏日的雨总是来得很急,还没等人反应过来,已在天地之间织出一道密密的雨帘。风肆虐而过,刮得两旁店铺挂着的招牌翻飞不止。   街道上的行人一瞬消失得无影无踪,好像凭空就消失在茫茫水帘之后。她怔愣地四顾,周围已空荡荡,又是只剩她一人……   她立于狂风暴雨之下,圆睁着眼睛,眸中却是大片大片的茫然。唇角蠕动,她似乎想叫出谁的名字,最终却又紧紧抿起。她是死去的人了,现在既不是未东门主秦嫣,也不是还情派掌门花怜夫人,她没有任何人可以牵挂,可以怀念。   一个念头涌上脑海,她为什么要活过来?一切都已结束了,不是吗?   雨水沿着发丝零落不止,她浑身湿透,凉意沿着每一处神经渗入身体,渗入血液,渗入骨髓。她忽然觉得冷,很冷很冷,牙齿开始打颤,却依然固执地不肯躲一下。   街道两旁亮起灯光,光芒卷入雨帘之中,映得这片天地昏昏暗暗,恍恍惚惚。   有马车自城门飞速驶来,溅起一路的水花,打破她时间的凝滞。那是一辆很大很豪华的马车,悬着花纹繁复质料上等的车帘。   马车自她不远处驶过,有风吹过,锦帘翩飞。眼珠转动,她下意识地向车内望去。   借着昏暗恍惚的灯烛余光,这一刹那望见彼此。四目相视,无数记忆自两人之间翻涌而出,忐忑的,快乐的,痛苦的,决绝的……   秦嫣忽然转身就跑,脑中一片空白,她在本能地逃离。只是没跑出几步,胃中恶心翻腾,她俯身呕出苦水。   一双高底黑靴,一袭月白锦袍,一把藏青色纸伞,一位清瘦温和的男子。   持了纸伞,遮住她头顶风雨,他冲她伸出一只手,含笑温声道:“这位姑娘,可是有伤心事?”   作者有话要说:  听从宁粉召唤,宁微正式出场~~~~~ ☆、缱绻柔情   强忍住胃中的翻腾,秦嫣向后一步步退去,大声道:“我不认识你,你走开。”   手固执地伸在半空,修长白皙,骨节分明。他静静地视着她,含笑道:“在下宁微,宁和的宁,微风的微,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秦嫣又向后退了两步,蓦地转身,向另一个方向逃开。只想离开,越远越好。只想他真的没有认出她,就此止步,两人再不相见。   胃中翻山倒海,身上阵阵发冷发虚,双腿软弱无力。她想快点逃离,拼了命地奔跑,腿脚却是不听使唤,仿佛以往被梦魇住一般,愈是着急,愈是动弹不得些许。   她挣扎着向前,不料脚下一滑,身子不稳,重重地朝地面摔去。   只是即将跌倒之际,有清瘦身影一闪。她跌入一个温暖宽厚的怀抱,他的气息扑面而来,熟悉而又陌生。   她怕极了,极力挣扎,又踢又打,没有平日的半点优雅,嘶声道:“你放开我,我不认识你,我不认识你。”   暴雨如注倾盆而下,天地之间充斥着嘈杂的风声雨声。雨点不间断地落下,砸在地上溅起阵阵水花,砸在人身上,硬生生作疼。   宁微一边双臂箍住她,一边倾身为她遮挡所有风雨。   藏青纸伞跌落于地,一阵狂风吹过,那伞哗啦啦地翻滚开去。闪电骤然划过天空,一瞬照亮昏暗天色,“咔嚓咔嚓”几声巨响传来,震得人耳膜嗡嗡作响。   她声嘶力竭地挣扎,一心离开他。脸色苍白如纸,手脚冷如冰窟,她的唇早已凉得发青。   从没想过她会这般狼狈,宁微一颗心疼得发颤,紧紧抱住她,俯身含上那唇,去暖她。   她死命地推他:“我不认识你……”   两唇相触,她的味道让人迷醉,让人沉沦,他不觉忘情,缠上她的唇舌,吞噬般吻着她,吻得激烈而决绝,毫无技巧。   她挣扎,退却。他攻城掠地,横冲直撞,汲取她的味道,种下他的气息。薄唇磨出血丝,他腾出一只手覆上她的眼睛,不管不顾地吻着她,再没有往日的温和与平静。   雨落愈急,织在天地之间的水幕愈发密集厚重。冰凉的雨水顺着他的下巴滴落在她脖颈之上。她的身子慢慢软下去,终于哽声含糊道:“宁微。”   他眼中骤起万千波澜,紧紧抱住她,似乎要将她融入骨血之中。喉结上下轻动,他低声压抑道:“你可知,我有多想你。”   夏日的雨来得急去得也急,不知过了多久,如注暴雨渐缓,转为淅沥淅沥。街道上积了一层不浅的雨水,顺着地势高低缓缓流动着。   她伏在他怀中,垂了眼,再不动弹。   拭去她面上雨水,宁微回味着她的味道,心情大好,轻轻抱起她。这时方有侍从敢来接近,举伞为两人遮了小雨。   唇角轻勾,眉目舒展,宁微缓步向马车行去。上车之际,他转眼回头去望,只见茫茫水雾后,那银衣俊朗男子立于城头,任风吹雨打,刘海湿淋淋垂落,遮掩半边面容。   距离太远,夜色太沉,灯光太暗,他们看不清彼此面上神情。然而,两人之间却一瞬起了汹涌暗流,迫得这雨都似落缓三分。   良久,宁微徐徐转身,抱着她登上马车。   锦帘落下,车子疾驶,溅起一路的莹白水花。   房内早已备下热水和干爽衣物,有侍女前来细心伺候她洗了澡,又为她换上合身衣裙,尔后躬身退开。   她抚着被咬破的唇瓣,呆呆地发愣。这时门外传来轻轻的脚步声,从容平稳,甚至连任意两步的相隔时间都相等。   房门吱呀而开,他缓步行入,于她身前站定。   她望着他,眼底情绪翻涌。   他眉眼含着笑,笑容温和而完美,无可挑剔一如既往。慢慢向前一步,举手一点点触上她的面颊。   她静静地立着,不躲不闪,只是垂了眼睛不再看他。有些事情一旦发生,再无法回到最初,有些人一旦遇见,再不能躲开。   指腹下滑,落于她唇畔,沿着她唇的轮廓摩挲着,一圈又一圈。窗外风雨又急切起来,扑打在窗棂上,阵阵作响。   瞳孔缩起,眼中闪过果决精光。他蓦地打横抱起她,步入屏风之后,走向床榻。她是他的,他已等得太久,等得几乎整个人都绝望。他不想再等,一秒钟都不想再等。   他将她放在床榻之上,随即俯身压下来。指尖轻弹,幔帐落下来隔绝外面的世界。他又吻上她,沙声道:“我们继续……”   骨节分明的五指插入她的发间,取下发钗,尔后向下滑落……   她再不做任何挣扎,静静地躺着,如瀑长发于榻上铺散开,她犹如躺在妖冶的黑色曼陀罗花之上。肌肤相亲,幔帐内温度越来越高。   半晌,眼角滑落一滴泪水,她终于不能沉默下去,平静地开口,只有一句话。她说,“宁微,我有孩子了。”   他的身子有片刻僵硬,眼中的亮光如潮水般退却,墨眸一瞬如深渊不可测。他揽上她的腰肢,轻轻浅浅地吻着她,面容恢复平静。他记起城头立着的那个银衣男子,缓声道:“卫凌是吧。”疑问的话语,肯定的语气。   她垂了眼,沉默。   他的吻落至她尖尖的下巴处,面上掠过一道冷然杀意:“你放心,这件事情我来处理,孩子以后就是我们的孩子。”   她轻出声:“不是他。”   顿了顿,他的手掌下探,五指落于她小腹摩挲着,宁微终于放开那潋滟丹唇,吻上她的面颊:“是谁都没关系,我会处理好。”无论是谁,一概杀无赦。   她似知他所想,捉住他的手,垂眼低声道:“孩子只是一个意外,与他人无关。别,别再沾染血腥。”   默了片晌,他沉声道:“好。”   两人一时无话。   帐内温度一点点降下去,腾起的火焰又缓缓熄灭,只余淡淡的余温。   她一直没看他,也不敢看他。半晌,才轻声道:“这些年,你、好不好?”   十指相扣,宁微吻上她的修长玉颈,缓缓道:“不好。”顿了顿,他又道,“不过以后就好了。你回来了,你会留在我身边,不是吗?”   她伏在他怀中,只是沉默。   掌心贴向她的小腹,他轻声道:“多久了?”   她咬了咬唇:“两个月。”   有两个月的身孕,他自是不能再动她。强压下炙热的欲望,他替她掩了衣襟,拥她入怀,温声道:“饿不饿?我让他们做了些你爱吃的点心,尝一口?”   她轻轻摇了摇头。   心头火苗明明灭灭,他深吸一口气,吻了吻她的额头:“那就睡会吧,我陪着你。   她伏在他胸膛前,呼吸间全是他的气息,像一潭暖暖的静水将人环绕,让人沉溺。   抬手为她理了理鬓发,宁微叹道:“怀着孩子还淋那么大雨,身子哪里受得住,怎么越活越傻了。”   千般委屈涌上心头,她埋头在他怀中,任眼泪颗颗落下。   宁微拥着她,等她把所有委屈尽皆哭出来,细细地为她拭去泪水,吻了吻她的眼睛:“我该早点找到你的。”   她摇摇头,温顺地蜷伏着,不说话。   半晌,宁微放开她,缓缓起身,温声道:“你先睡一会。”   她蓦地抬眼,脱口而出:“你去哪里?”语毕,似自己意识到不妥,忙又咬唇噤声。   宁微轻轻一笑,她心里终究还是存着他的。拳抵鼻轻咳一声,他道:“我出去一下。”顿了顿,又道,“冲个冷水澡。”   她脸庞唰地红透,绞着手指羞得抬起不起眼。   见她这般模样,宁微心情很是愉悦,附耳轻呵气道:“看在孩子的面上,我这次先放过你。”   她红着脸嗫嚅半晌,没想出合适言语反驳,只好含糊地咕哝一句。   宁微披衣起身,俯首啄了啄她的唇,笑道:“我去去就回,不会让你等急的。”   秦嫣把脸埋在枕间,欲驳又不能驳,唇角轻翘起,似在表示不满。   眼底笑意蔓延开,宁微禁不住倾身又去吻她,吻至半途,只觉欲望按捺不住,倒抽一口冷气,忽然退开,忙不迭出了房间。   身后,她噗地笑出声。   他转眼去看,她却是重又板起脸,嘟着樱桃小嘴,佯作生气。   宁微摇头无声而笑,轻轻阖上了房门。   甫一出得房外,立刻有侍从向前,双手呈上一物:“刚刚卫凌公子前来,给王爷留了一封信。”   宁微取出信,扫视一眼,神色淡淡地放入袖中,缓缓道:“自今日起,王府守卫增加三倍,巡视人员日夜不停。命暗卫影卫合力保护王妃,不许出任何差错。”   侍从道:“是,王爷。”   宁微缓步行下,眼前又闪过他那立于城头的银衣俊朗男子,掩在阔袖中的手一点点收紧,他大意了,他差点就失去她。   侧目凝视她所在的方向,眸中墨色一点点深沉下去,一如窗外的浓重夜幕。她是他的,这次他不会让任何人抢走她,决不允许。   卫凌信上只有八个字:今夜午时,城外亭中。   眉眼间攀爬上凌厉之色,眸中结出寒冰,他绝不会让卫凌成为第二个楚江。   作者有话要说:  双休福利,加一更 ☆、完美谋划   午时,城外亭中。   这场雨已完全止住。空气中散发着泥土的清香,偶有风吹过,树叶哗啦作响,翻出一阵凉意。   天边那轮被乌云遮住的弯月,此刻正一点点从束缚中挣脱。漆黑的夜色减淡,隐约能看到对面的人影。   眉眼温润含笑,面容平静波澜不起,宁微缓步行入亭中,微微颔首:“卫公子。”   一腿屈起,手肘支于膝上,拳抵于下颌,刘海微微散落,遮掩小半边形容。手边是一坛酒,他时不时拎酒坛喝上两口,又轻轻放下,眼望黑黢黢的树林,怔怔地发呆。   如果不是还有一袭银衣一张英俊面容可辨识,恐怕没人能认得出这就是那个阳光洒脱行事恣意的卫凌卫公子。   卫凌没有转头,语无情绪道:“你来了。”   瞳孔微微收缩,宁微含笑温和如一:“卫公子此次相邀,是那凤鸣铃调查有了新进展吗?”   卫凌转眼看他,片刻,倏地起身,大笑出声:“宁公子真是不爽快,明知故问。”他盯着宁微,唇畔冷冷勾起,“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我卫凌不是输给你,是输给了天。”   目光收紧,再收紧,宁微面容依然平静:“你说得对,是我大意了,是我小看了你。”他和其他人一样,以为卫凌不过是个整日混在女人堆里的花花公子,靠着还不错的家庭背景和一张好看的脸,再加上那么一点小聪明,才在江湖中混得风生水起。所以,他放心地找卫凌去调查凤鸣铃一事。   卫凌重又去望黑黢黢的树林,缓声道:“我本来只是对她怀疑,因为那种感觉太像了,但想着人死哪能复生,于是又将这怀疑压下。没想到这时宁公子寻上我,让我去调查凤鸣铃,说凤鸣铃能储人魂魄。”   他斜斜挑眉:“这倒是提醒了我。事后,我暗中查探所有关于凤鸣铃的消息,得知用这铃铛储了人魂魄,然后再寻机会以及合适身体导入魂魄,即能让人死而复生,只是知晓如何使用之人少之又少。未东本来就是一个神秘的地方,能阻隔外来之物接近,能硬生生扭转四季变化,将一个人复活又岂是不可能?我终于确定,她回来了。”   宁微眼底沉如水,静静地听他说下去。   卫凌笑道:“我想得到她,想独自拥有她。但我也有自知之明,她的心从来没在我身上过。但这有什么关系,给我一些时间,本公子定能让她心里存上我,让她心甘情愿地跟我走。”   宁微手握成拳,眉眼含着的那笑越来越浅淡。   拨了拨散落的刘海,卫凌轻叹道:“我故意对她说要去查凤鸣铃失窃一案,提及凤鸣铃能储人魂魄。她心虚,她想知道案子情况,势必会跟我走。事实证明,第一步我走对了。我着人去南疆调查花怜夫人,推算出她复活没多久就被米辞带走了,根本不清楚花怜夫人这具身子的详细情况,于是趁她神思不属之际,让大夫给她把脉,告诉她说她有身孕了。”   “未东之时,她因怀孕生子而亡,对有孕之事心头肯定落了阴影,而一个女人若得知自己怀了孩子,又不免心理脆弱,易对他人产生依赖,这样我能有很多机会接近她,让她慢慢接受我。不过太过殷勤定惹她怀疑,于是我就让她意识到,陪她的时间愈多案情进展愈慢。她为阻止我查出真相,自然会主动粘过来,缠着我。事实证明,第二步我也走对了。”   “不过,她心里有楚江,也有你,让她真正接受我,其实并不容易。这就需要一个契机,一个彻底打开她心门的关键。凤雪儿对我有意,脑子又不太够使,倒是一枚不错的棋子。她离开凤家,我跟在她身后。陌生的地点,陌生的人群,风雨交加的恶劣天气,一个女人怀着孩子,茫然无处可去,她心底的坚强正在一点点崩溃,天时地利人和三者俱全,这时我若能出现在她面前,本公子敢保证,任她铁打的心肠,亦不免为之心动。”   卫凌长叹一口气,苦笑道:“我以为这是上天眷顾我,所以让这场暴雨来得如此及时。不料你却突然回来了,经过她身边。而我费尽心思的谋划却是为你做了嫁衣,真是嘲讽。”   宁微眼底泛起浪涌。姬若向北国求和不成,于是派遣使者求助于南疆与瀛国,意图结成联盟,一同与北国抗衡。他和曹胄自然不会令姬若得逞,于是兵分两路,他去南疆会见米辞崔焱,曹胄去瀛国。   自云海山庄离开后,他心神不宁,总觉得错过了什么。细细回想,他突然发现云海山庄后花园中那个女子的背影有点熟悉,虽然跟她不一样,但那种感觉却是相似得很。   当机立断,他立刻下令返身回云海山庄。不料,那女子已经离开。他追问女子下落,山庄之人却是口径一致——不知。他于附近搜寻,然而没有发现她半点踪迹。   他权衡再三,决定返身回北国,并命人暗中调查卫凌。   卫凌勾唇一笑,邪邪道:“你以为我不过是有点小聪明,所以派那种不入流的货色来调查。我当然乐得轻松,略施小计就骗倒了那些笨蛋。原计划这件事之后,我以有孕需要静养为由带她离开,去一个任何人都寻不到的地方。”   “只是怀孕为假,我能骗她一时,却不能一直骗下去。于是我琢磨着,到那地方之后,时机成熟,就让她跌上一跤制造出小产的假象。腹中孩子没了,她一直以来的生活支撑轰然倒塌,定会有一段心理趋于崩溃的时间。这时,我就可以安慰她说,孩子没了我们以后还会再有。在她神思恍惚心理极度脆弱之际,与她成就一番好事。”   眼中射出寒光,宁微双拳一点点握紧,指节泛着青白。   卫凌道:“待第二日她清醒过来,我便佯作自己只是把她当作了之前的夫人,自责于坏了她的清白,演一出拔剑自刭以死谢罪的好戏。她自然不能看我死,于是少不得承认自己就是秦嫣。我们本来就有夫妻的名头,眼下生米煮成熟饭,我得到她不过轻而易举之事。”   他笑笑:“不出一两年,让她生下我的孩子。你不能想象孩子对一个女人有多么重要,到时别说是你,就是楚江来了,她也不会跟他走。然后,她就是我一个人的了。”   弯月斜挂,清辉冷白。夜风拂过,凉意沁骨。   卫凌举坛灌了一口酒,随即抛开酒坛,与此同时,拔剑一瞬刺出无数下,一剑旋去。只听叮叮当当一阵脆响,酒液漫天倾洒,无数碎瓷片飞出亭外。“多么完美的计划,可惜天不助我!”   剑尖一转,直指宁微,卫凌大笑道:“你说如果我杀了你,是不是又有机会了?”   面容平静,温和如初,宁微淡淡道:“那要看你是否能杀得了我。”话音未落,无数影子自天而降,落于卫凌周围,杀气凌厉,蓄势待发。   沉默片晌,卫凌回剑入鞘,扬眉粲然一笑:“宁公子可要看好她,再有下次上天不定会站在谁这边。”   目光渐渐缓下来,宁微颔首,温和道:“卫公子的话,宁微记住了。只是让你失望,没有下次了。”   卫凌轻笑道:“宁公子莫要太自信,以后的事谁也说不好。比如,楚江来了。”   额角一阵跳动,宁微目光冷下来,一字一顿道:“本王今日心情好,不想杀你。”   卫凌亦冷道:“大不了玉石俱焚,当本公子惧你!”   四目相视,暗流汹涌。   良久,彼此退开一步。紧张的气氛缓缓消散,两人皆不动声色。   卫凌道:“宁公子,我不是欧若吟,也不是米辞。”他轻轻一笑,露出细细密密的洁白牙齿,“欧若吟那个蠢逼,只长脸不长脑子,关键时刻心软放过曹胄,以致现在被你们揍得如丧家之犬。还有米辞那个傻X,有智商没情商,压根就不懂女人,白白浪费大好机会,活该单身一辈子。”   宁微:“……”   蓦地转身,头颅骄傲地高昂起,笑容肆意而张扬,耀人眼目,帅气逼人。这一刻他又是那个引得无数女子春心萌动的阳光卫公子。   卫凌飞身跃出亭外,朗声道:“临别送静王一句,小心平阳侯哦。”语毕大笑,不做迟疑,挥手离开。   作者有话要说:  上卷时提及,下卷有三个备选男主:米辞、卫凌和宁微。   开下卷时,作者为米辞特意加了戏份,因为觉得米辞一直那么苦逼,实在应该照顾一下。给米辞加戏份之后作者恍然发现,米公子你他喵的就该苦逼。   关键时刻,扶不起来啊,虽然对女主一往情深情深似海,但其追女人方面的情商简直让人不忍直视。你个扶不起来的刘阿斗,放弃你了。   下面说说卫凌。   卫公子情商值简直刺瞎人狗眼。得出这个结论时,作者还诧异很久,后来突然想起一件事,然后就对此结果淡定了。   此件事就是卫公子推倒过无数个女人,其中多数为良家女子。   卫凌长得是很不错,家境也很好,但能拐众多良家女子跟他上炕,单凭那张脸以及良好的家境绝对是不行的。他的条件在众夫侍中并不特殊,其他人多数都能满足,但能做到的只有他一人。吾靠,此人是个泡妞高手中的高手。他对女人相当了解,专心追起女人来,几乎是一追一个准。   想当初东方那种张口吾靠闭口老子的女汉子,多难搞啊,愣是被他一举拿下。   卫凌:作者,我很萌哒,你不要来黑我嘛≧▽≦   卫凌情商和智商都妥妥的,足与宁微一争本卷男主之位。只可惜,咳咳,卫粉后援没跟上,在一众宁粉的呼声中,卫凌光荣退居男配之位。   卫凌:我特么要掀桌(╯`□′)╯(┻━┻)   如果卫凌是男主,上面他吐露的计划就是本文的剧情走向了。不过眼下宁微是男主,所以另外一条剧情线走起。 ☆、婚姻大事   宁微返至房间之时,已是鸡鸣时分。无声打开房门,又轻轻关上,褪下外袍挂好,他掀开幔帐于她身侧缓缓躺下,尔后将她拥入怀中。   感受到她蓦地加速的呼吸,他心知她醒着。俯首啄了啄她的唇,他低声道:“没睡好?”   秦嫣没有睁开眼睛,轻声道:“做了个梦,梦见很多以前的事情。”   宁微叹了口气,拥紧了她,侧脸轻蹭她的额头:“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以后我们好好过日子。花怜,也是个好名字。”   她眼中涌出湿意,哑声道:“我,对不起你。”   宁微吻着她的眉眼,轻叹道:“傻瓜,有什么对得起对不起的,事情都过去了,只要我们今后安安稳稳的就可以。这两年你不在,我想了很多事情,有时没必要争太多虚无之物,我只在乎你是否安好,只在乎你有没有在我身边。”   她摇了摇头,哽咽道:“我对不起你。我什么都没有了,我配不上你。世上有很多好女人,你再找一个吧。她们一定能比我做得更好。”   拭去她眼角泪珠,宁微笑叹:“可是你只有一个啊。喜欢了你,就再看不上眼别的女子。你这时要我去找,莫不是想我孤独终老?”   她伏在他怀中,哭得抽噎。   宁微轻拍着她的肩头:“我猜着大概是上辈子欠了你,所以用这一世来还。怜儿莫哭,因果循环,不定你上辈子被我欺负成什么样呢。”   她缓缓止了眼泪,不言不语。   宁微吻着她的额角,阖了眼,俊美面容显出一丝疲惫:“天快亮了,你再陪我睡一阵。待会我去早朝,你饿了就先用早点,不需等我。百里就在门外,有什么事尽可吩咐他。”   她轻轻点头:“嗯。”   宁微抚上她的秀发,轻轻揽着她:“若这是一场梦的话,我希望永远不要醒来。”   她只觉喉中发堵,迟疑半晌,伸出双臂回抱住他的腰身。   他埋头在她发间,闷声道:“别再离开我。”   她将脸贴在他胸膛处,咬了唇没有作声。   寅时之交,宁微起身早朝。秦嫣睡意全无,躺在床上,睁着眼睛望向不知名之处,直愣愣地发呆。   不知过了多久,眼皮饧涩,她不觉沉沉睡去。睡醒后,又直愣愣地发呆。   遇见宁微,很多事情就无法逃避。这条路究竟要如何走下去?她心里一点底都没有。是去是留,她不知如何选择才是正确的。   他说,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重活一世,她又是否真的可以从头再来?发生的事情是否真的可以完全忘掉呢?她不知道。   宁微临近午时才回府,下了轿子就赶来看她。两人用了午膳,宁微带她出门,说是让大夫再为她瞧瞧身子。   虽然卫凌说她有孕为假,但宁微总归是不放心,必定要让大夫再确诊一次。   途中,宁微温声向她解释:“这大夫医术虽好却有怪癖,从不亲自上门诊病。辛苦你出门一趟。”   秦嫣笑道:“静王的名头也不行吗?”   宁微拥她入怀,笑了笑:“不行。”   她仰脸看他,巧然一笑:“没想到还有王爷请不动的人。”   宁微摇头笑笑:“他定的规矩,咱们坏了不好。”   转了大半天,终于在城中最繁华喧嚣的一处落下轿子。宁微为她细细蒙上面纱,不顾她的抗议,轻轻抱起她。早有侍从打了轿帘,宁微抱着她步入医堂之内。   一个人正在柜台前埋头理药材,听见人进来,头也不抬,淡无情绪地问道:“抓药还是看病?抓药即刻能抓,看病等上一盏茶。”   宁微将她小心地放在其中一张椅子上,让她坐好,这才冲那人含笑温声道:“暂且等上一盏茶吧,劳烦兄长。”   对方专心理药材,不答话,全做没听见。   秦嫣却是一惊,她万万没想到幽难求这般冷硬的汉子会来医堂做细活。一袭黑衣,冷峻严肃,五官线条硬朗,眉目如刀削,肤色稍偏黑,气质刚硬。他亦没多少变化,只是她还从未见过他这般认真模样。   感受到她的震惊,宁微于她旁边站定,俯身执了她的手握着,以示安慰。   余光瞥见宁微动作,幽难求微抬眼朝他们看来,冷硬地开口:“这位是……”   宁微颔首,温声道:“我的妻。”   没料到他会这般回答,没有身份,没有头衔,就像最普普通通的一对夫妻,秦嫣一怔。   幽难求脸色黑了一分:“原来是静王的王妃。”   说话间有人自堂内行来。待看清来人,秦嫣又是一怔。只见他一身闪瞎人眼的金黄装扮,剑眉星目,面容俊朗,不是二侍彭古意是谁。   她恍然醒悟,早该想到的,能让宁微夸医术好的人,除了彭古意很难再找下一个。只是幽难求怎么跟彭古意在一块,两人之前好像没多少交情。   彭古意甫一入得厅堂,瞧见宁微,立刻笑呵呵地向前:“三哥来了,古意有失远迎,还望三哥莫要责怪。”   宁微轻轻颔首:“古意公子客气。”   彭古意笑道:“三哥今日前来所为何事?古意若能帮得上,定竭尽全力。”   宁微含笑,温和如一:“请古意公子为拙荆瞧瞧身子,她近来不大舒服,总是恶心作呕。”   彭古意瞅了秦嫣一眼,因为她蒙着面纱,他倒也没瞧出异样。不过仍是睁大眼睛,惊奇道:“三哥何时娶了王妃?古意竟还不知。”   幽难求冷声道:“人家王爷娶妃难道还要向你汇报不成?”语气不善。   两边都不能得罪,彭古意向幽难求笑着附和:“大哥说的有理。只是三哥怎么说也是北国知名人物,纵使低调,亦不至于连娶妃一事都不为人所知。”接着转向宁微,轻咳一声,笑道,“金屋藏娇,三哥藏得真深啊。”   幽难求破天荒继续开口:“静王自不是与我辈为伍之人,古意公子还是识相点好,称什么三哥,少去套近乎。”   屡屡被噎,彭古意即使再迟钝,也能感受到幽难求对宁微的敌意。只是以前宁微同样来过,也没见幽难求说什么刻薄言辞。眼下如此,他不用多想便知幽难求怕是对宁微娶妃一事心有介怀。于是决定不再触两人霉头,专心看病为要。   宁微神色不变,含笑道:“古意公子不知亦是情理之中。怜儿可还没正式过门呢。成亲之礼定在十日之后,后日会有请柬送至,届时还望古意公子和难求兄长前来。”   十日后成亲?秦嫣骤然抬眼望向宁微,圆睁美目,很是震惊。什么时候订下的?这事真的不需要与她商量吗?   宁微笑着看她,目光宠溺,无奈道:“昨晚怜儿你亲口应下的,这么大的事怎么还是转眼就忘?”   我、亲、口、应、下、的——完全没这回事好不好,你这是在赤/裸裸地坑婚。秦嫣一时无法消化这消息,但眼下又不能反驳,只能目瞪口呆地望他。   彭古意拱手向两人,笑道:“恭喜静王,恭喜怜儿姑娘,成亲之日,古意必定前往相贺。”一语未竟,只听“啪”的一声脆响。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幽难求手旁算盘断为两截,算珠骨碌碌滚落满地。   目光冷厉,幽难求盯着宁微,沉声道:“她尸骨未寒,你这就要娶妻?我们十一个中,你可算第一个。宁微,当真是我幽难求瞎了这双眼,看错了你。”   宁微意外地沉默,不言语。   彭古意忙向前打圆场,勉强笑道:“夫人去了,我们都很难过。但大家的日子还要过下去不是?谁能为谁守一辈子,大哥莫要强求。何况她最终选择了楚江,我们守不守她或许根本不在乎。”   幽难求一拳砸上柜台:“她不在乎?她怎么不在乎了?她临走之际,还念叨着我们的名字。古意公子,说话要凭良心,问问自己是否问心无愧。即使她不在乎又能怎样,我们难道就能因此宽恕自己,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   彭古意摸摸鼻子,很是尴尬,嗫嚅两句不再接话。   幽难求与宁微冷冷对视:“宁公子,这门婚事我反对。谁要娶妻生子,满了三年再说,少一天一个时辰一刻钟都不行。我是大官人,这件事我说了算,谁若不从,别怪我幽难求不客气。”   默了片晌,宁微垂下眼睛:“是宁微有失考虑,还望难求兄长见谅。”   幽难求冷哼一声,转身走了。   彭古意一边诊脉,一边对秦嫣讪讪道:“我大哥就这臭脾气犟性子,人其实挺好的,怜儿姑娘别跟他一般计较。”他叹了一口气,又道,“夫人走了,他自责于没能力及时救下她,于是铁了心向我学习医术。大哥天赋不高,记性尤其差,只能抱着医书翻来覆去地读,夜以继日;他尝试针灸,手又拿不稳针,结果扎错穴道,差点害了自己。唉,人又不在了,你说他这是何苦呢?”   宁微温和地笑笑,打断他滔滔不绝的话语:“古意公子,怜儿身子如何?”   彭古意诊了半天,轻轻皱眉,又诊了好一会才道:“宁公子,恕我直言,怜儿姑娘身子无碍。”   秦嫣轻松一口气,彭古意的医术信得过,于是问道:“那,孩子如何?”   彭古意一怔:“孩子?”   秦嫣点点头:“腹中胎儿。”   彭古意失声重复:“腹中胎儿?”   秦嫣觉察到不对,下意识抚上小腹:“我不是怀孕了吗?”   彭古意睁大眼睛:“谁说你怀孕的?”   秦嫣顿时慌乱无措:“之前大夫诊断有孕。而且我有孕吐症状,最近小腹有隆起之兆,腰身也长了一圈。”   彭古意一脸无语,深呼吸:“所用食物相克,造成轻微恶心症状,不是孕吐。至于小腹有隆起之兆,腰身长了一圈……”又深吸呼一口气,他正色道,“那是因为姑娘你吃得多动弹得少,胖了。”   秦嫣:“……”   虽然彭古意的话信得过,但事关一条性命。秦嫣坚决要去下一家医堂再诊断。最终几乎跑遍大半个城的医堂,所得答案皆与彭古意的相同:姑娘你是食物用错,所以呕吐,吃得太多,腰身胖了。   她不觉当场抓狂。喵的要不要这么坑爹?   作者有话要说:  幽难求和彭古意露个脸,女主嫁出去的节奏。。。 ☆、黄雀在后   不知宁微是如何向幽难求解释这门亲事的,不过幽难求已不再反对。只是婚期延迟在一个月之后。   两人的婚姻大事,宁微自己拍板定下,完全不同她商议,秦嫣表示很忧伤。   莫名其妙有了身孕,又莫名其妙地没了,秦嫣捏着自己胖了一圈的腰身,更加忧伤。   虽然宁微说是之前的大夫不高明出现了误诊,只是她又不傻,误诊可以理解,而误诊之后出现的种种像极了怀孕的症状,让她不得不起疑。思及卫凌对她的各种温柔体贴,秦嫣似乎明白了什么,但又觉得自己还是不明白为好。   有一个月的准备时间,北国静王的成亲之礼浩浩荡荡地铺展开。   静王一改之前“西戎未灭,何以为家”的单身态度,迎娶南疆声名狼藉的花怜夫人为正妃,并高调表态,此生只她一人,让一众百姓不得不怀疑,他们英明无双的静王莫不是最近脑袋被门挤过?   静王府的回应是,静王有确切把握让西戎在亲事之前俯首称臣,再不敢侵犯我北国。   民众思及静王运筹帷幄指挥若定的才能,不觉信了大半。   只是他们一直等静王对迎娶花怜夫人一事作出回应,谁知等来等去,等出个“静王与花怜夫人一见钟情,愿结连理,共度此生”。一众女性不觉感叹,世事难料,这等福气怎么就没落在我辈身上?   又有人说,静王偶遇花怜夫人之时,正是一个暴雨天气,花怜夫人立于雨中楚楚动人,当即触动静王怜惜美人的心弦,于是才有这样一出喜事。   此说法迅速流传,导致下雨之日无数女性立于大街上淋雨。最终结果是,无数女子因淋雨生病,彭古意的医堂人满为患,彭大神医赚了个盆满钵满。   很久之后,有人解密彭氏医堂,一语道出内幕。那上面流传的说法正是彭神医一手操作,以此为噱头,骗人生病来赚钱。   众人:……黑心啊!   宁微进来之时,秦嫣正在翻阅外面传来的各种消息,时而蹙眉,时而忧伤,时而忍俊不禁。   宁微于一旁坐下,伸手将她捞入怀中,拿开她手中一叠信纸,温声笑道:“别看了,都是些有的没的真的假的,何必来费神?”   秦嫣抬眼望他,皱了皱鼻头:“娶花怜夫人是不是让你很困扰?名声那么差,恐怕对你在民众中的威望不利。要不这亲事别办了,你对我好就行,有没有名分都不打紧。”   宁微捏了捏她的鼻头,笑道:“说什么傻话,如果这点小事都不能处理好,我有什么资格把你留在身边。”话音一转,他又道,“这两天嫁衣就能做好,我带你去试一下,若有不喜之处,再让他们修改。”   她嘟起樱桃小嘴:“你找来的人我有什么不放心的。”   宁微见她如此模样,心中爱得紧,低头啄了啄她的唇:“我想早点看看你穿上嫁衣的样子,我的新娘子一定美得很。”   她羞红了脸,嗫嚅着不作声了。   宁微抱着她,握了她的手放在唇边吻了吻,轻叹道:“真好。”   她如猫儿般蜷在他怀中,努嘴道:“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你可不能嫌弃我。”   宁微笑叹:“怎么会?爱你还来不及。”   沉默片晌,她幽幽地开口:“曾经我以为一切都结束了,根本没必要再活过来。现在想想……”或许正是为还你一世而来。   知她心中所想,宁微道:“情之一字,难言对错,讲的不过是心甘情愿而已。喜欢就是喜欢了,这是我的选择,这是我自己甘愿的,你不必思虑太多。”顿了顿,他又道,“其实你能答应留在我身边,我已经很开心,很开心了。”   她轻舒藕臂,攀上他的脖颈,靠在他胸膛前,不再说话。   宁微轻叹口气,拥着她,亦不再多言。   一室静好。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有人报平阳侯有事来见。宁微这才放开她,细细嘱咐了几句,起身出门而去。   以手支颐,秦嫣望着他离开的背影怔怔地出神。她欠了他的,所以理应还他,所以下定决心留下来嫁他。   正如宁微所言,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她现在是花怜,不是未东门主秦嫣。秦嫣早就死了,而与秦嫣有关的一切也让它随风而散吧。她,终究需要一个归宿。   发了好一会儿呆,秦嫣心情不觉怅然,于是出门走走。夏日炎热,她兜兜转转行至一处凉亭避暑。   此亭翼然临于泉畔,一侧是潺潺而流的泉水,为这炎炎夏日带来丝丝凉意,微风拂过,清爽宜人。水中荷花开得正盛,朵朵出水芙蓉清新灵动,一眼望去赏心悦目。   一侧是通至小亭的曲径,另外两侧长着茂林修竹,将小亭围住半个,遮蔽刺眼日光,于亭中洒下荫凉。   秦嫣敛衣坐下,侧身伏在栏杆处,左右打量着泉中荷花。未东四季如春,是以荷花栽得并不多,她初见这等盛况不觉好奇,眼珠缓缓转动,细细瞅着这一池荷花。   “有美人欣赏,这池荷花亦不枉盛开一回。”一道低沉醇厚的声音传来,含着浅淡笑意。   秦嫣循声望去,只见一人正沿着水上拱桥,自对面缓步行来。一袭暗红近黑的锦袍,上绘展翅的飞鹰图案,玉带环腰,金冠束发,沉稳大气。正是平阳侯曹胄。   没想到会遇见他,秦嫣心下一跳,忙又敛气凝神,起身作礼道:“花怜见过侯爷。”   身姿笔直,步履沉稳,曹胄摆手笑笑:“花怜姑娘不必多礼,过些日子嫁了宁微,你可就是静王妃了,到时本侯怕也得恭称一声‘王妃’。”   秦嫣不动声色:“侯爷莫要取笑花怜。”   负手行来,曹胄于她身前不远处站定,微微眯了眼睛打量她:“上次相见还是在云海山庄,你见了我们静王跟见鬼似的拔腿就跑,现在却即将做静王妃,人生可真是奇妙。”   秦嫣垂眼笑笑:“能得王爷错爱,花怜三生有幸。”   浓烈的男子气息扑面而来,溺得人几乎窒息。银色面具贴着她的额头滑过,凉丝丝带着轻微刺痛感。武力上相差太多,秦嫣根本无法躲闪。   曹胄钳了她的下巴,与她贴得极近。   四目相视,皆是望进对方眼底。   秦嫣极力挣扎,正色道:“侯爷请自重,花怜可是王爷未过门的妻子。”   曹胄勾唇一笑,悠悠然:“花怜姑娘,你难道没听说过本侯与宁微曾经同侍一个夫人吗?他的妻未尝不是我的妻?”   钳制如铁桶一般,让人半点挣不脱,秦嫣急得鼻尖冒出冷汗:“花怜不是那个女人,花怜只是王爷一人的。”   他猛地揽住她,一路向后退去,“砰”得抵上那亭柱。透亮眼眸变得深沉幽黑,他锁着她的眼睛,沉声道:“如果本侯就此要了你,你还只是宁微一人的吗?”   他的唇似有若无地滑过她的面颊,霸道气息让她腿脚发软。秦嫣呼吸一窒,忙又稳住心神:“侯爷不会,侯爷是聪明人。一个微不足道的女子而已,不值得侯爷为花怜与王爷生出嫌隙。”   揽在她腰间的手一点点收紧,曹胄道:“说得好。一个微不足道的女子而已,不值得我与宁微生出嫌隙,那么我若向他讨了你,宁微应会很有风度地相赠吧。”   没料想被他抓到言语中的破绽,秦嫣被噎得无话可辩。眼下只希望百里口中的那些王府影卫暗卫快点出来,为自己解困。   他的唇似有若无地滑过她的唇畔,曹胄轻轻一笑:“别指望那些护卫了,论起武力,宁微这边比侯府可是差远了。”   吾靠,以前觉得曹胄有这般狂野邪魅的长相,性子免不了狂傲强势,但一直见到的他都是儒雅洒脱,甚至有点油嘴滑舌,她便以为自己看错了,孰料他只是没有暴露这霸道的一面而已。   掌心贴向她的脸颊,粗砺大掌磨得那娇嫩肌肤起了一阵战栗。指尖下滑,落至她柔美香肩,一点点褪开她的短衫。   秦嫣急得冷汗直冒:“侯爷再不放手,我就喊人了。”   曹胄喉中轻笑:“皇上召宁微商讨事宜,宁微不在,本侯最大。花怜姑娘,你喊谁阻止我呢?正如你所言,一个微不足道的女子而已,本侯要你是你的福分,旁人想还想不来,不是吗?”   一口老血,秦嫣几乎气晕过去。无计可施,她似乎只能承认真实身份,方能让曹胄停手。但若她承认自己是秦嫣,以后定有无数麻烦跟来。应该怎么办?   指腹摩挲着她滑如凝脂的肌肤,曹胄靠得更近,嗅着她的味道,呼吸骤然变得火热:“像,真是像极了,怪不得宁微不惜代价娶你。”   秦嫣气得浑身颤抖:“你他喵没事自己找个相似的人来,跟在宁微后面算什么男人?”   曹胄吻上她的侧脸,挑眉一笑:“不,跟在宁微后面才最有可能找到她。对她最熟悉的人莫过于宁微,她对宁微也不是没有情意。与其自己大海捞针,不如跟在宁微身后,做那只黄雀。”   秦嫣愤然作色:“万一他找错了呢?”   银色面具贴上她的额头,曹胄道:“那我就再还给他,反正是他找来的,这样我岂不是连后顾之忧也免了?”   秦嫣欲哭无泪,曹胄竟是这般算计着,宁微如果知道怕是要吐血。   粗砺大掌向下,引得她浑身起了一阵战栗,腿脚发软,连身子也渐渐脱离自己的掌控,几乎软在他怀中。秦嫣万念俱灰,眼下只有承认身份先避开曹胄这关,至于其他,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   她正启唇欲言。不料曹胄神色一凛,抽手掩了她的衣襟,与此同时,足下一拧,带着她迅疾滑向那泉水,随即手上暗中一推,秦嫣重心不稳,直直地坠向亭外泉水中。   曹胄佯作伸手拉却没拉住,惊叫一声:“花怜姑娘,小心。”随即毫不犹豫地跃下,装作救人。   落水之际,秦嫣余光扫过小径尽头,只见有道清瘦身影匆忙行来。她只来得及叫了声,“宁微”,扑通一下,落入水中。   作者有话要说:  咳咳,卫凌说过,临别送静王一句,小心平阳侯 ☆、春宵苦短   当宁微等人赶至之时,曹胄已将秦嫣自水中救出来。至于未来的静王妃为何衣衫不整,肤有红痕,平阳侯面有愧色说,自己救人心急,不小心伤到花怜姑娘,真是抱歉等等一番言语。   大家虽然觉得此事很有蹊跷,但静王和平阳侯都不能得罪,于是也跟着扯开话题,什么人没事最重要,什么今天天真热,什么一个人在水边太危险,什么这亭子怕是建得有点问题坡度没把握好blabla一通废话。   没有什么证据,再加上大家见到的场面是平阳侯舍身救人,宁微亦不便多说,传了大夫,含笑向众人告了失陪,抱起秦嫣转身离开。   曹胄救得及时,是以秦嫣身体并无大碍,大夫开了些滋养静心的药,抱着药箱退下。   宁微为她掩好薄被,摩挲着她肩头以及额角的红痕,眉眼沉沉。   秦嫣轻咳一声,握了他的手,慰安道:“别担心,我没事。”   沉默片刻,宁微目光凝结,眼底墨色汹涌:“是我没保护好你。”   秦嫣尽量自然地笑笑,斟酌着词句:“曹胄怕是,起了疑。”   宁微目光一冷。   秦嫣忙抓紧他的手,又道:“我不希望你们两人任何一个有事。北国局面初稳,你们两人若起了内讧,到时被小人趁了机会,怕连带曹家宁家都要受累。别让我担心,好不好?”   良久,宁微目光缓下去,认真思虑着。   秦嫣继续劝解:“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不然寻个机会跟他讲清楚。”   宁微叹了口气:“曹胄为人我再了解不过,他既认定了你,恐怕不会轻易放手。”   秦嫣抿了抿唇道:“跟他讲清楚,他至少不会再……”用强。   宁微抚着那红痕,顿时恨得咬牙:“他虽然不会再伤你,但若天天来纠缠,时不时在我们面前转悠……”话语戛然而止,他知不妥忙收了声。   秦嫣松开他的手,垂眼笑笑:“对不起,让你为难了。”   宁微俯身拥住她,柔声哄道:“我不好,是我的错。既然不能伤他性命,实在不行,我就命人打断他的腿,看他曹胄还如何来占你便宜。”   秦嫣抬眼望了望他,挤出笑容道:“宁微,要不这亲事别办了。我只想跟你安安稳稳地过日子,是否有名分真的没关系。他们几个都瞧着你呢,你这样风光地娶我进门,肯定惹人怀疑。一个曹胄都这样麻烦,若再有人跟过来,岂不是要家无宁日?”   宁微吻了吻她的眉眼,叹道:“我只是想向世人证明你是我宁微的妻。”   秦嫣摇头道:“你我能永结同心即可,何必向他人彰显。你一向为人低调,这次何苦出风头惹麻烦?”   宁微抬手为她细细理着鬓发,温柔凝视着她:“那样太委屈你了,我不舍得。”   秦嫣笑看他,搂了他的脖颈,嘟嘴道:“先不论是不是委屈。纵使真的委屈了,本来就是我这边惹得麻烦,我委屈一点亦是理所应当。”   宁微俯首啄向她的唇,眉眼舒展,温声道:“这件事我来处理,你身子不太好,别操心了,多静下来养养。你放心,总有办法的,不然谁来我就着人把谁的腿打断,让他们再来打扰我们夫妻恩爱。”   秦嫣轻笑一下,哼道:“果然是北国静王,厉害得很。”   宁微转眼之间,瞧见她这般语笑晏晏的娇俏模样,心头一动,似有一团火苗怦然落下,压抑多日的欲望喷薄而出。   拉开那薄被,他含了她的唇深深地吻下去,汲取着她的甘甜。她嘤咛一声,顺从地闭上眼睛,搂在他脖颈间的玉臂慢慢收紧。   宁微忘情地吻着她,一手向下,指尖挑开她腰间系带,下意识去褪她的轻薄短衫,另一手插入她的发间,取下发钗。   察觉到不对,她恢复些许清醒,轻轻推他,含糊道:“宁微,别,等我们成亲……”   指腹于她衣衫内处流转,宁微眼中炙热大盛,吻得愈发深入,沙声道:“我等不及,怜儿,给我好不好?”   不等她回答,他掌心覆上她白色抹胸,指尖一转挑了开,手掌抚过那如雪白皙,如花艳丽,如絮柔软的肌肤,再控制不住,他喉中闷吼一声:“怜儿——”   略显僵硬的身体慢慢软下来,她终于阖着眼睛点了点头。   每晚出去冲冷水澡,然后再回来抱着她睡,他这些日子忍得很是辛苦。她是他的妻,她迟早要嫁他的,早一日晚一日似乎并无不同。而且上午曹胄一事,让她心有余悸,若不是宁微及时回来……   见她应允,宁微再无顾忌,一边吻着她,一边褪了衣袍鞋袜,翻身压上去。指尖轻弹,幔帐落下来隔绝外面的世界。   肌肤相亲,再无隔阂。   他披荆斩棘,一路攻城略地。她婉转低吟,双颊潮红欲滴。   她终于属于他,他只觉犹如身在云雾里,美好得不真实。   她的娇嫩,她的甜美,她的滑腻紧致,让人迷醉,让人沉沦,让人不愿醒来。   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静王不早朝。   北国静王一道折子递上去之后,一连三日不上朝。望着为首那空荡荡的位置,一众朝臣笑得心照不宣。唯有平阳侯曹胄拉着一张脸,不说不笑,身姿笔直,伫立在朝堂之上,煞是显眼。   平阳侯不高兴,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至于平阳侯为何不高兴,却很少有人真正知晓。重臣有情绪干活不积极,皇上很着急,嘘寒问暖,“平阳侯最近可是有烦心事?”   曹胄默了良久,瞅了一眼宁微的位子。   皇上会意,拍着他的肩膀宽慰道:“不过是一个女人而已,平阳侯跟她计较什么。朕保证不出半月,静王很快就会发现,还是平阳侯你好。”   曹胄皱眉思考良久,总觉得皇上这话哪里有点不太对。   其他同僚点头微笑,报以理解与同情的目光。   曹胄愈发摸不着头脑,情绪一直走低。   皇上见一番宽慰没有效果,于是眼一闭,索性直说:“曹爱卿,实在不行你直接向静王表明心意,朕一道旨意成全你们。”   曹胄大喜,以为皇上知自己对未来的静王妃有意,要下旨成全三人,当即叩谢隆恩。   皇上没想到对方答应得如此干脆,怔了好一会儿神,但君无戏言,只得下旨道:“平阳侯为国戎马倥偬,劳苦功高,特许与静王喜结连理,望两位爱卿今后为国为民不辞辛苦。”口述完毕,皇上转眼笑看曹胄,等对方大呼“谢主隆恩”。   只是等半天没等来反应,皇上出声提醒:“曹爱卿,可有异议?”   曹胄当场泪跪:“恳请皇上收回成命。”   王府中,床上的静王和未来的静王妃听闻此事,当即笑得停不下来。   曹胄感到一种深深的屈辱,下朝之后,二话不说直接转去静王府,下定决心无论如何要搅了两人好事,拼着不要这张脸。   不顾侍卫阻拦,他一路冲入王府,一脚踹开宁微与秦嫣的卧室,黑着一张脸道:“你们够了吧。”   幔帐之内,宁微不慌不忙,温声笑道:“平阳侯这是怎么了?今日为何这般失态?”   曹胄一掌拍上桌子,冷哼道:“静王注意身体,小心殚精竭虑,精尽人亡。”   宁微浑不在意地笑道:“宁为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曹胄怒极反笑,拉张椅子往旁边一坐,让人上壶茶,尔后倒杯茶执在手中饮着,道:“两位继续。”   宁微轻声一笑,不再言语。幔帐之内,骤起暧昧的响动,不时有女子的嘤咛声溢出,让人脸红心跳。   曹胄执茶杯的手一直在抖,抖得厉害,终于按捺不住,一把捏碎白玉杯,转身走了,带得房门“咣当”一声巨响。   帐内,秦嫣抱着被子笑作一团。   宁微含笑望着她,待她笑声止住,一把扯开薄被,俯身吻上她的唇:“他走了,我们继续。”   秦嫣正欲抗议,不料那吻忽然加深,堵了她所有言语。   曹胄心有不甘,索性着人把宁微八百年前的糗事都抖出来,说什么宁微小时候喜欢光屁股在院子里跑,什么宁微曾爬树爬得太高,结果在树上下不来只得哭鼻子求救,说什么宁微跟大家一起翻墙,却因功夫不好摔了个狗啃泥,还有什么宁微小时候胆子特小,被一条玩具蛇吓得大哭……   而且,还很幼稚地把静王府门前的两只镇府石狮子给抬了回去,换上一对千年王八石像。   王府中,幔帐之内,秦嫣得知此事,差点当场笑岔气,戳了戳一脸惬意的宁微道:“我们出去吧,这般下去于你名声有损,再说也不能眼睁睁看曹胄这般丢份呀。”   宁微张口含了她的手指,翻身压下,呼吸骤然急促,沙声道:“他做事有分寸。我们继续,看他能丢人丢到何种份上。”   秦嫣:“……”   作者有话要说:  女主养肥,宁微决定先下手为强,果断吃了。。。。。掩面   忽然发现,曹将军真乃小三专业户,上卷三了教主,本卷又来三宁微。可谓专注三男主,品质有保障。噗哈哈~~ ☆、大婚之日   一、   这几日北国京城煞是热闹,人来人往,川流不息,各地人马各国使者相继涌入。京城住宿房价一路走高,喜得商家合不拢嘴。   追本溯源,无怪乎北国静王不日将以最隆重的仪式迎娶南疆花怜夫人。   静王虽然权重望崇深得人心,但区区娶妃之事尚不至于让各国来朝。眼下北国政治清明,人民安居乐业,是以众人茶余饭后有很多时间闲谈。   坊间传言版本一:北国疆域辽阔,国富民强,近年来更是迅速崛起,屹立于诸国之首。其他国家定是对北国仰望已久,于是趁静王娶妃之机赶来示好。   坊间传言版本二:静王与其他国家王上有着不浅的交情,静王娶妃诸王派遣使者来贺人之常情。   坊间传言版本三:为人清正有贤名的静王迎娶声名狼藉的花怜夫人,这等百年难见的奇事,大家都想过来瞧瞧新鲜,凑个热闹。   消息呈上来时,秦嫣正在吃茶,一个激动没控制住,当即笑喷。   宁微接了毛巾替她拭着唇畔茶水,宠溺地笑道:“当心呛着。”   秦嫣摆摆手,笑得停不下来:“果然传言不可信。”   其时,曹胄正从外面过来,于院外停住,挑眉一笑:“花怜认为各国使者因何而来?”   秦嫣神情一僵,当即不笑了。   宁微眉眼沉下去,拳头握了又松,松了又握,终究忍住没发作。   与宁微对视,曹胄轻抚上那遮掩小半边形容的银色面具,良久,余光扫过秦嫣,转身折往另一个方向。   静王府张灯结彩,喜艳的红绸几乎绕了整条街,一盏盏大红灯笼高高挂起。夜幕降临,红烛燃起,耀得整个静王府及其周围喜庆一片。   秦嫣于梳妆台前卸下钗环,净了面,坐下等宁微回来。亲事意外的铺张,很多物件皆由他亲自过目,是以宁微这几日并不怎么得闲。   红烛明亮,秦嫣左手支起撑在额头,凝着喜庆的烛光出神。细小的火苗映入瞳孔,静静燃烧。   房门吱呀而开,有风吹入房间,火苗扑闪跳跃起来,明明暗暗。脑中划过一道精光,秦嫣瞳孔一颤,亦随之猛地跳起来,转身去看。   没料到她这般大反应,宁微忙向前,温声道:“怎么了?吓到了你?”   秦嫣将欲出的话语咽下去,摇头笑了笑:“太出神了而已。”刚才那刻,她竟以为来者是那人。一如在未东之时,在那个细雨蒙蒙的雨夜,他带着一身浓重酒气蓦地闯入她的房间。   宁微倾身拥住她,温柔地凝视她:“想什么呢?”   秦嫣压下思绪,垂了眼睛,笑着转开话题:“明日轿子从王府出去合适吗?要不听皇上的提议,我认皇后做姐姐,自宫中发嫁?”   宁微道:“不行,我不放心。还是按原计划,明日我看着你上轿出门,绕街转一圈再下轿入府中。”   秦嫣脸颊飞红,细声叹道:“我都是你的人了,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宁微道:“我不放心得很,不能给某小人有机可趁。”   心知他说的是谁,秦嫣一笑,亦不再多言。透窗望望浓重夜色,她自宁微怀中挣出,素手轻抬为他宽衣解带:“不早了,该歇下了。”   宁微勾唇一笑,目光轻闪,凝着她道:“是该歇息了。”   秦嫣面上一热,佯作不知何意,转身去放衣袍。   于锦帐之内躺下,宁微抱着她,吻了吻她的额头:“睡吧,明日恐怕会累点。”   秦嫣靠在他胸膛前,阖了眼,发出鼻音:“嗯。”   二、   浩浩荡荡的迎亲队伍,铺了十里长街的红地毯,最华美精致的大红喜轿。秦嫣梳妆完毕,着上嫁衣,落了红盖头,在一众婆子媳妇的簇拥下上了喜轿。   一身庄重大气的绣纹喜袍,宁微负手而立,立于对面的房间,静静地望着她上了那轿,尔后微微颔首。立刻有无数影子飞跃而起,一部分追随喜轿而去,一部分于四周掩藏起,无声无息无影无踪。   宁微这才转身出了王府,站在浩荡队伍的最前面,又忙着去迎亲。每一个过程他都要亲自盯着,绝不能让她出任何差错。   喜轿并没在外多留,稍稍转了一圈,又随着迎亲队伍返回王府。   宁微自马上翻身跃下,跟在喜轿两旁的婆子媳妇忙打了帘子。他倾身入轿中,下一步是抱新娘子下轿进喜堂成亲。然而,宁微抱下她之前忽然用指尖挑开盖头一角,觑眼瞧她。   秦嫣心知他担心路上出错,噗地笑出来,仰起脸让他瞧个明白。   宁微这才放下心,笑了笑,一把抱她下轿,执了她的手,缓步向王府行去。   抬头望见前方喜堂外场景,宁微身子一僵,眼中笑意瞬间凝结。   只见原本喧嚣热闹的王府,此刻却是出奇的安静。大家望着院中那两行类型各异的美男,目瞪口呆。   好一会儿,人们才回过神,东一堆西一簇地聚在一起,窃窃私语,议论着这些不速之客。   目光重新缓下来,宁微眉眼含上无可挑剔的温和笑意,冲众客人颔首致意。众客恍然醒悟,还没向静王祝贺,于是一窝蜂涌过来,拱手道喜。   宁微含着完美的笑,一一作答,举手投足合乎规矩。   缓步行来,终于到了那些人面前。有些事情只能面对,无法躲避。   两行,一如在未东,左边依次是幽难求、程浮、曹胄;右边依次是米辞、彭古意、卫凌、颜戈。   宁微不自觉握紧她的手,面上仍是平静如初,不动声色。   虽有红盖头遮掩,只能模糊瞧见外面几个轮廓,而秦嫣心中却已猜出个大致,反手握了握宁微,以示自己的立场。   执手向前。于合适的距离处站定,宁微含笑道:“诸位能于本王大喜之日赶来,本王深感荣幸。有招待不周处,尚请见谅。”   下意识抚上那银色面具,曹胄摸着下巴,首先开口,点头笑道:“静王太客气了。侯府至王府二十里不到,一天能赶十多个来回。”   宁微:“……”   默了须臾,幽难求看了一眼秦嫣,胸膛起伏几下,自袖中取出一只红包,递于宁微道:“做兄长的一点心意,还请宁公子收下。”顿了顿,他又道,“望你好好待她。”   宁微亦不推辞,接过那红包,俯身含笑道:“宁微谨记兄长教诲。”   两人向前,经过幽难求,行至曹胄面前。   曹胄沉眼瞧秦嫣,继而爽朗一笑,指着大门方向,冲宁微道:“我的贺礼早就送了,门口那一对百年王八与静王静王妃搭得很。”   宁微脸黑了一分。   曹胄笑笑,笑容落寞下来,又道:“祝两位百年好合。”   宁微默了默,正色道:“宁微与花怜谢过曹公子。”   拾步向前,经过曹胄,前面是程浮。   摸上那两撇得意的小胡子,程浮瞥一眼宁微,目光滑向秦嫣笑道:“我向来只送女人东西,静王就免了。怜儿,你想要什么?”   眼中酸涩,秦嫣勉强笑了笑,半晌,启唇道:“要你安好。”   一瞬沉默,尔后程浮拊掌大笑,手一挥,立刻有人向前呈上锦帛与毛笔。挥笔直书,落下印章,一气呵成,程浮把那帛书递于她,朗声道:“只要你来,朕的皇后之位永远为你留着。”   宁微目光收紧,冷声道:“那你就一直留着吧。”   程浮呵呵一笑,颓废的眉眼之间有精光一闪而过。   继续向前,程浮之后是米辞。   玉冠束发,锦衣华服,拎一柄山水折扇,米辞沉默片晌,抬眼望向秦嫣与宁微,苦涩地笑笑:“我第一个遇见她,自己却没有把握好。我输得心服口服。”   “唰”地展开折扇,只见那折扇之上细细绘着山河社稷图。米辞取了笔,点向南疆与北国毗邻的三处:“这是南疆与北国一直以来有争议的疆土,今日我南疆自愿放弃三座城池,以作贺礼。”   合上那折扇,米辞将它递于秦嫣,轻轻阖了眼,沉声道:“祝两位白头偕老。”   隔着红艳艳的盖头,只能隐约望见他长身玉立的修挺身姿。心中堵得慌,眼角渗出湿意,秦嫣接过那折扇,放于旁侧随侍的托盘上,咬唇轻声道:“花怜谢过南疆皇上,谢过米丞相。”   宁微握了握她的手,两人继续向前。   彭古意上下打量两人一番,很是纠结地摸了摸鼻子,轻咳一声道:“我是个俗人,讲究实用。”手一挥,立刻有人抬进几口大箱子   一阵连续的开箱声,六口箱子豁然打开,金灿灿的光芒当场晃花人眼。   彭古意笑道:“本少爷只会送钱,这些金子权作贺礼。祝两位早生贵子。”   宁微颔首微笑:“宁微与花怜谢过彭公子。”   彭古意之后,应该是欧若吟。不知为何,欧若吟迟迟不至。于是接下来就轮到了卫凌。   刘海微微散落,再没了往日的阳光与恣意,卫凌眼望不知名的方向,怔怔地发呆。良久,他才缓缓转眼看来,唇畔扬起,笑容很轻很淡,正欲开口。   不料门外忽然传来一阵震天马蹄声。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队整齐肃然的西戎骑兵绝尘而来,为首那人一身戎装,风尘仆仆。   曾经的雪白长袍此刻换作暗红甲衣,斜挎弯刀长弓,身姿颀长挺拔,那对天空般纯净蔚蓝的眼眸中亮着坚毅光芒,他少了一分温柔多情,多了一分王者威严。   西戎骑兵风驰电掣而来,如一阵旋风刮过,前一秒尚在百米之外,下一秒已冲至人眼前。   堪堪接近王府正门之时,他猛地拉紧缰绳,只见那战马仰天长嘶,向前滑行好一段距离,才硬生生停住,坚硬的马蹄铁磨在石板路上,拉出一道灰白痕迹。   翻身下马,往日优雅不失,他右臂屈起,右手贴向左胸,俯身作礼,轻启唇:“若吟来迟,还望夫人莫怪。”嗓音柔如水,仿佛带着某种魔力,让听闻之人如饮酒般沉醉,如醉酒般微醺。   几年不见,虽然物是人非,但总有一些东西依然存留。   他叫她夫人,他自称若吟,一切犹如在未东之时。而她现在却只是花怜夫人。秦嫣局促地立着,不知如何答话。   这时,宁微转身还礼,笑容无可挑剔:“西戎王大驾光临,本王有失远迎,失敬失敬。”   欧若吟立定,沉眼望着两人,半晌,蔚蓝眼眸中光芒暗下来,不咸不淡地回道:“静王客气。”   随即自马背上取下一卷帛书,轻轻递向前。眸中光芒重新亮起,他弯眸一笑:“夫人大婚,若吟无以为贺,这纸降书权作彩头,自此西戎后退八百里,称臣,纳贡,本王于此立誓,有生之年永不再犯北国。”   抽出一支羽箭,猛地折为两截,欧若吟一字一句道:“如若违誓,犹如此箭。”   眼底湿意漫上来,视线一点点模糊,秦嫣低唤一声“若吟”,几欲哽咽。   当年漠北之战,姬若率西戎大军将曹胄等人围得如铁桶一般。西戎强兵精将八万,北国连带伤残军兵不足一万。双方兵力相差太多,纵使曹胄有不世之才,尚难以突围而出,何况姬若又不是泛泛之辈,   北国与西戎决战漠北,北国全军覆没,曹胄等几位将领被重重包围,眼看即将死于乱箭之下。曹胄临危不惧,要求面见西戎王。   姬若前来,曹胄一个字都没说,只递去一纸书信。信上只有一行字,一句话,没有称呼,没有署名,只有简单的九个字:孩子叫什么名字好呢?   姬若拿着此信看了一遍又一遍,亦是一个字都没说,转身离开。当天晚上,他于三军前挑战曹胄,立下规矩:曹胄若赢,则生;曹胄若败,则死。   以他的武功又岂能胜得了曹胄?不过是找个理由堵住西戎三军的口而已。   曹胄安然返回,一路振臂高呼,带边城守军赶至皇城,于生死时刻救下宁微,一举颠覆北国局面。   放虎归山,后患无穷。这个道理他明白,然而他最后还是让曹胄活着离开。因为那封信,因为他总不能让她的孩子刚生下来就没了爹爹。   欧若吟一向是个温柔的人,温柔而细心,在他的观念中,女人就是用来宠的,所以只要对方要求不太过分,他都会欣然应允。   于他而言,她的要求无论怎样都不会过分,因为她是他的夫人。她想要曹胄活下来,她在等他回去,所以他放曹胄走。   此后,北国迅速崛起,西戎不敌连连溃败,最后不得不龟缩一角,向北国俯首称臣。   为了一个女人,让自己狼狈到这般地步,他姬若真是蠢死了吧,蠢得无可救药。西戎有这样的王,倒霉透了。   作者有话要说:  关门,放教主~~~~教主出场在即,作者表示教主此人不好把握,明天的更新不一定能及时整出来,明天若十二点前没发新章节,就说明暂时停更一日,让作者好好琢磨一下教主 ☆、千钧一发   欧若吟之后是卫凌。卫凌睫毛扑闪一下,透过层层枝桠,仰头去望天边那轮耀目红日。中午的阳光正盛,刺得人眼睛一阵针扎般的疼,疼得眼角凝出一滴清泪。   卫凌没再去看秦嫣,他笑了笑,笑容很轻很淡。一只手抚上额头,他缓缓开口:“我们这许多人抵不过一个宁微。”顿了顿,他咧嘴一笑,“生前百般折腾她,待她没了又记起了她的好,我这种人真是渣啊,所以连上天都不站在我这边。自以为聪明,自以为深情,到头来不过是自以为而已。一步走错,步步错过……”   她的眼泪落下来,湿了红艳艳的盖头。一幅幅画面自眼前闪过,尚在不久之前。   他眉头皱得更紧,忽然沉声道:别这样笑。即是无心之失,我不会为难你。所以你不需要讨好我,不需要这样笑。   他冲她笑笑,笑得落寞,轻声道:其实呢,我不是对你好。只是你让我想起一个人,哦,你笑起来特别像她。   他红了脸,局促不敢看她:我、我错以为你是她。花怜,以后我再犯浑,你就一巴掌抽开我。   他指着密密麻麻写满了名字的纸张,笑道:花怜,我想了一些孩子的名字,你看看有没有喜欢的?左边是男孩名字,右边是女孩名字。男女各选一个就好。   他说,我们这许多人抵不过一个宁微。   她的身子在发颤,脚步沉重地几乎迈不下去。宁微察觉到她的变化,紧紧握住她的手,给她传递着走下去的勇气。   良久,喉中发堵,她哑声道:“对不起。”尔后闭上眼睛,任宁微执着她的手,一步步行向喜堂。   只是堪堪经过卫凌之时,卫凌忽然转眼看来,笑道:“对了,我还没送贺礼呢。”说着他转至秦嫣面前,递去一封信,状似随意地笑笑,“诸位兄长出手大方,我可拿不出那般像样的礼物,投机取巧借花献佛一次吧。”   卫凌挠挠头,略显尴尬:“总归是做哥哥的,照顾他们一下亦是应当。”   秦嫣接过来,打开那封信,只见其中是一张大红喜纸,正中一个大大的红底黑字——贺。夏漠迟惜字如金,一如既往。   怔愣许久,秦嫣似乎能想象出来夏漠迟写下这个字时的模样,他一定是冷冷地坐着,半晌,用那苍白的手执起笔,慢慢写下这字,一笔一划工工整整,极为认真。   在她生命中最艰难的时刻,唯有他留在她身边。   他重重点头,为她拭去渗出的冷汗:夫人,你坚持一下,我以后天天陪你说话,好不好?   他冲稳婆怒喝:救她,救她!   他抚着她的脸颊,泣道:夫人,你一定要坚持住。夫人,算我求你。   他是那样冷淡的一个人,他是那样沉默的一个人。   她曾经以为他这辈子都不会再开口,她曾经以为他这辈子都是那般冷冷的,没有任何情绪变化。   卫凌的话回旋在耳畔:我们这许多人抵不过一个宁微。   眼泪簌簌地落下来,花了她精致的妆容。幸好蒙着红盖头,这样就没有人能看见她此刻已泪流满面,这样就能装作自己无动于衷,然后固执地,决绝地走下去。   她没有走下去,因为卫凌依然挡在前面,尚无闪开的意思。垂眼笑笑,卫凌道:“还有最后一份贺礼。”说着,他手腕一转,一只梅花簪现于掌心。那是一只颇为常见的簪子,银质打造,簪头镶着一朵清雅梅花。   卫凌道:“他懒得要死,贺礼送至,人就不来了。”   望着那素净的梅花银簪,秦嫣瞳孔猛地收紧,忽然浑身发起抖,抖得厉害。宁微向前揽了她的肩,忙温声道:“怜儿,怜儿,你怎么了?”   他叫她怜儿,是的,她现在只是花怜,不是未东门主秦嫣。秦嫣早就死了,死在两年前的那个晚上,而与秦嫣有关的一切也都随风而散,散得干干净净。   一点点镇静下来,她重又站直身子,吸了吸鼻子,屈身作礼:“花怜谢过卫公子。”然后,向前,一步又一步。   卫凌眼中光芒一瞬熄灭,像是燃烧的灰烬,失了所有生气。递过去那梅花簪,卫凌苦涩道:“祝两位白首成约,良缘美满。”   葱白玉指纤纤伸出,一点点接近那梅花银簪。近了,更近了……   指尖触及那银簪,她像是被灼烫到,反手猛地打掉那簪子。挣开宁微的手,向后退去,她大声道:“他凭什么送我贺礼,我为什么要收他的贺礼?他是不是觉得我嫁给了别人,就能安心地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去,就能一个人快活去?”   一把扯掉红盖头,她指着那跌落于地的银簪,大笑道:“我偏不如他的愿。他欠她的,我要他一辈子欠着,一辈子都记着她是怎么死的。他说他这辈子都不走了,他说以后都有他在,她站在他身后就好,他说他来宠她,她乖乖做个小女人就行,想哭就哭,想撒娇就撒娇,想娇气就娇气。他楚江哪句做到了?!”   眼泪零落,泣涕如雨。她掩面哭出声。   突发变故,众人不觉震惊,看看秦嫣,又望望宁微,不知这是何种情况。唯有知情的那几人,转过眼睛不忍再看,面上神情各异。   宁微怔怔地立于喜堂之前,还保持着握住她手的那个姿势,只是此刻他什么都没留住。望着那空荡荡的掌心,他好像一时没能回神。   伤心欲绝,她抹一把泪,忽然转身就往门外跑,几分歇斯底里:“我要去问他,问问清楚。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他以为他是谁?送我贺礼?他凭什么送我贺礼?谁都能送,唯独他没资格。”   宁微这才回神,忙伸手去拦,只是她若真心要走,他又岂能拦得住?   阳光灿烂,暖风轻吹。明明是炎热的夏日,他却觉得忽然冷起来,冷得彻骨。一定是他没布置好,四周的寒冰放多了吧。   转眼去看,入目皆是喜庆的红。红绸环绕,红烛燃起,红色的嫁衣精致华美。   而着上嫁衣的她更美,纤细高挑,腰肢不盈一握,肌肤胜雪,面若桃花,一颦一笑皆可牵人心魂。   宁微忽然记起当年那场婚事,入洞房,他挑下那红艳艳的盖头,于温暖的烛光下凝视她,她也是这般美,美得让人心都醉了。他轻轻拥住她,吻着她,叫她嫣儿。她含着笑,却是不言不语。他以为她是害了羞,他以为她是同他一样开心得说不出话来。   两张面容缓缓合在一起,又缓缓分开。他以为人不一样,就能有不同的结局吧,孰料原来都是梦。他做了两场梦,两场娶她的美梦。一碰现实,这梦境就碎了。   她拎起裙摆,翻身跃上那战马,扬鞭而起,流泪道:“他要给我个说法!”   欧若吟忙自侍从中夺了匹马,紧随其后,追上去叫道:“夫人。”   宁微不自主退开一步,她要去讨个说法,而他又能向谁讨说法?情之一字,难言对错,讲的不过是心甘情愿而已。   她驭马飞奔而去,像一只美丽的蝴蝶,曼妙蹁跹。着上嫁衣的她那么美,怎么看都很美。   他忽然闭了眼,不能让自己再看下去。   良辰美景,嫁娶适宜。   而此刻只余他一人站在富丽堂皇的喜堂外,一只手握着,却什么都没握住。那精心布置的一切都成了嘲讽,对他宁微的无情嘲讽。   手握成拳,再慢慢收紧,墨眸中茫然之色散去,射出点点寒光。不多时,寒光如潮水般退却,墨眸一瞬如深渊不可测。他的面容恢复平静,眉眼含上无可挑剔的温和笑意。   他又是那个运筹帷幄让人不知深浅的北国静王,之前的失态仿佛从未曾发生过。   宁微含着笑,转身依次去看那些人,幽难求、曹胄、程浮、米辞、彭古意、卫凌、崔焱,面沉如静水,不动声色。   摸上那两撇得意的小胡子,程浮瞥了一眼宁微,忽然踏步向前捡起那支梅花银簪,举至眼前细细打量。只见银簪素净淡雅,素净到一个刻字都没有,花瓣之下平滑光亮。果然是一支颇为常见的簪子,大街上随便转悠一圈就能买到许多个。   呵呵一笑,程浮转向卫凌,竖起大拇指,大声笑道:“卫公子,高!”那人根本就没有贺礼,她若接过来稍一细看,便能发觉这并不是楚江曾经送她的那支,这不过是支普通的银簪。有夏漠迟的亲笔贺字在,证明卫凌真的回了未东,真的能见到了楚江,于是她不再怀疑。   一路行来,压力层层增加,她已无心无力细察真假。   闻言,目光自程浮转至卫凌,宁微含笑看着他。   卫凌轻轻一笑:“我提醒过宁公子,人莫要太自信,以后的事谁也说不好。”   与他对视,良久,宁微忽然也笑了:“卫公子说得对,人莫要太自信,以后的事谁也说不好。”话音甫落,他眼底一沉,足下一拧飞身退开三丈远。   与此同时,曹胄亦迅疾而动,身影一闪,同样远远退开去。   只听“唰”的一声,无数身影自四周腾起,寒光闪烁的箭头直指院中那些人,密密麻麻织成天罗地网,让人猝不及防。   宁微展展衣袖,含笑温和道:“如果诸位能消停点,本王倒愿省这一事。她留下来,本王看她的面子自不会动你们。”顿了顿,他轻笑道,“既然你们不仁,休怪本王不义。我们新帐旧账一起算。”   剑眉浓黑,凤目狭长。下意识抚上那幽冷的银色面具,曹胄朗声笑道:“今日之后,这处院子可就名流千古了。两位皇帝一位才华横溢丞相的葬身之处,想想还真有点小激动。我北国大军现已陈兵边界,只待诸位身死,即刻便能发兵攻入南疆。”   斜睨一眼宁微,曹胄比出两根手指,道:“本侯保证,就此没了崔焱和米辞,由本侯领兵,静王坐镇,我北国亡南疆绝不超过两个月。”   米辞脸色一瞬沉下去。   转向程浮,曹胄笑道:“瀛皇不拘一格,行踪向来不定,本侯一直担心若哪天你死在外面,你们瀛国又从何知晓呢?”摇摇头,他继续道,“不过程公子放心,待我北国进攻瀛国皇城之时,定将你死讯告知天下,以你尸身开道,让大家都来瞧瞧这天降流火命定天子是何等风采。”   颓废眉眼中有寒光渐渐亮起,程浮脸色也变了。   曹胄摸着下巴,向卫凌等人道:“既然有战争,人力物力缺一不可,彭公子这些年敛了不少财吧,二哥我帮你用得其所,你可以就此瞑目了。至于卫公子嘛,你们山庄的金丝软甲用着挺不错,如果让庄主以软甲织造之术来赎你的尸身,你说他会不会答应呢?”   彭古意气得脸都青了,卫凌一言不发。   目光落向幽难求,曹胄耸耸肩道:“兄长,委屈你一次,怪只怪你站的地方不对,没办法了。”   曹胄大笑:“西戎已成不了气候,我北国一举吞了南疆和瀛国,再灭古国,这般算来一统诸国指日可待。”   恢复镇定,程浮拊掌笑道:“不愧是静王和平阳侯,打得一手好算盘啊。原来娶她不过是一个幌子,引我众人前来再一网打尽才是两位的目的。”   摇摇手指,曹胄道:“不不,并不尽然。”   程浮道:“难不成平阳侯还要否认?”   曹胄笑道:“瀛皇只有一点说错了。这并不是本侯和静王打得一手好算盘,而是本侯打得一手好算盘。宁微当初还犯蠢,极力反对。眼下功劳可让我一人全占了。”斜睨一眼宁微,他不屑道,“我早说过,有他们在,这门婚事成不了,你偏不信。说什么她怎么办,只要杀了他们,扫清道路,她早晚还不都是你的?关键时刻儿女情长。切,赶明还是我做王爷,你做侯爷去吧。”   宁微面沉如水,不动声色。   瞳孔紧缩,眼底一暗,曹胄大手挥去:“弓箭手准备——”   作者有话要说:  咳咳,教主卡在门缝里了,一时没出来。   曹胄此人甚黑,比如他一出场就能下狠手杀教主,比如人家欧若吟放了他,他转身就能打过去,丝毫不留情。曹公子腹黑指数五颗星,屹立众渣之首。 ☆、与君诀别   扬鞭打马,绝尘而去。身着火红色的嫁衣,她如一朵红艳的流云,御风疾驶。脑中空白一片,什么都不想,只是前行,不断前行。   欧若吟策马跟上,伴于她身侧,高声提醒道:“夫人,夫人慢点。”   她一言不发,紧咬贝齿,只是不断地扬鞭挥下,只想快点,再快点。风自身旁呼啸而过,迅速掠向后。她满面泪痕已干,眼角再渗不出一滴泪,因为所有力气尽皆用于赶路,她连哭的余力都不剩了。   北国皇城距未东不算太近,亦不算太远,一般情况下三五日行程即可到达。她不顾一切地赶路,是以到达未东不过用了一天一夜的时间。   她翻身跃上的是欧若吟的坐骑,难寻的良驹好马,而欧若吟则是从一名侍从中夺下的马匹。两马脚力相差很大,这一路下来,她竟然将欧若吟甩在了后面。   此时北国正是盛夏,骄阳似火,蝉鸣声声。而这里却仍是春日之景,阳光明媚,万物复苏,绿意正起,枝头鸟雀叽叽喳喳。   秦嫣翻身下马,不料体力早已透支,她足下一软跌在地上,扭到了脚。黛眉紧蹙,她扶着旁边一棵树木缓缓站起,额头早已渗出冷汗。从来没有哪一刻比此时更痛恨这具身子的柔弱,她咬着牙,一瘸一拐地前行。   前面就是未东,过了这处丛林,沿着那条大道一直向前就能到达城中,就能赶至未东府上。两年不见,未东似乎依旧是那个未东,这个她耗尽所有鲜血来守护的地方,并没有因为她的逝去而发生什么变化。   她想,她应该高兴的,这说明长老们一定找到了其他办法,所以未东能继续维持下去。   然而这也说明这个世界并不是缺她不可,正如有些人并不是非她不可。   日头缓行,渐至头顶正上方。听得一声轻响,似自冥冥之中传来,紧接着那丛林之外开始呈现出一层半透明的纯净的浅绿色,很是美丽,很是妖异,仿佛罩在丛林之外的轻薄纱衣。   她跌跌撞撞地奔向那道防护阵,拔下头上玉钗划破手腕,让鲜血涌出。举手将血滴于那丛林浅绿色纱衣之上,她等着那纱衣破出一个通道,供她进入。   只是……   血滴在那丛林浅绿色纱衣之上,却似滴在光滑的玻璃表面,沿着那道防护阵划出弧度,一滴滴地滚落,落于地,发出极轻极轻的响动。   预想中的通道并没有出现。   她举起玉钗,狠狠划下。血自手腕喷出,尽数溅在防护阵之上,不多时又尽数滚落,染红脚下的土地。   眼睛茫然地睁着,片晌,她忽然意识个中情由,方才回神,踉跄地退开两步。以手掩面,泪水滚落如雨。   她终究不再是未东门主秦嫣,所以她的血根本打不开通道。一道防护阵,成了无法逾越的障碍。   她终究不再是未东门主秦嫣,那她到底是谁?她到底是谁?!   或许这一切亦不过一场梦境,花怜夫人做的一场梦。在梦中,她是一个身负全族责任的未东门主,她叫秦嫣,她爱上了一个又懒又呆又卡的魔教教主,他叫楚江。后来他走了,后来她死了。   然后梦醒了,她又是那个声名狼藉的花怜夫人。   或许这不过是秦嫣做的一场梦,一场濒死前的幻觉,因为不甘心,所以认为自己死后又从他人身上复活,得到了那些人的心,得以与那个人来见最后一面,却又因这道无法逾越的阻碍而不得不止步于此。   孰真孰假?是梦境是现实?她只觉自己再也分辨不清楚。   执起玉钗,狠狠地刺入手臂,一下又一下。鲜血自伤口中涌出来,白与红相映衬,苍白,殷红。她问自己,是不是很疼?那就这样疼下去吧。用疼痛来填满空荡荡的内心,然后就假装这颗心都是满的,厚重而充实。   她忽然记起很久以前的时光,那时她经常想起小九她们,想起她们时一颗心亦是这般空荡荡,所以她执了那银锤,细细地敲碎手上的每一块骨头。如果身体上的痛可以驱散心中的痛,她又何乐而不为?宁愿这样不断地伤害这身体,让它一直痛下去。   她忽然记起很多以前的时光,那时她还是未东门主秦嫣,那时他还陪在她身边。   他忿然作色道:你冲着我哭,我若扔下你不管,岂不是说我不是男人?   他声音冷到极点,不耐到极点:那你哭什么?你知不知道本教主最见不得女人哭?你是故意的吧。   他于她床头站定,幽幽地看她,长叹一口气:怎么又哭了?   他突然侧转头,薄唇擦着她的面颊错开,轻轻拥她入怀,低声叹道:你要我如何是好?   他附耳轻声一笑,语含戏谑:是在下的错。不不,是夜的错,今晚夜色太好太迷人。   他指腹摩挲在她腰间,转过头,附耳轻声道:秦门主,其实,我有句话想对你说很久了。   他手腕一转,折了旁边最艳的一朵梅花,轻轻别入她的发髻,眉眼含笑端详着她:现在果然整洁多了。   他说,平生不会相思,此世非卿不娶。   眼泪簌簌而落,怎么都止不住?她踉跄两步,跌倒在林间草地之上,火红的嫁衣裙摆蜿蜒出长而曲折的痕迹,像是一道缓缓燃来的火焰,一点点吞噬她所剩无几的坚强伪装。   她掩住眼睛,哽咽出声:“楚江——”   “夫人。”欧若吟大声叫道,打断了她的回忆。翻身下马,待看见防护阵前一片殷红之时,欧若吟顿时明白过来,忙自袖中取了那勾玉,贴上丛林外笼罩的浅绿色纱衣。   通道打开,欧若吟俯身将她捞入怀中,揽着她于马背上坐好,扬鞭打马,穿过丛林,直奔未东城而去。   经过那条热闹喧哗的街道之时,秦嫣自恍恍惚惚中清醒大半,忽然冲欧若吟大声道:“停下,停下。”   欧若吟不知何意,但还是依照她的要求,于一家成衣铺门前停住,照顾着她下马。   脚踝处肿起来,疼得厉害,她拉着他一瘸一拐地冲进铺中,环视一圈,指着铺中那件淡紫衣裙搭浅白软纱,急声道:“店家,我要那件衣裳。另外端来一盆清水,拿一条干净手绢,马上。”   店老板匆匆而去,不多时按照要求准备妥当。   她用那水细细洗净花了的妆容和面上的泪痕,用手绢擦拭干爽,又跌跌撞撞地闯进对面的胭脂铺,抢了一堆胭脂。欧若吟跟在后面付钱,手忙脚乱。   选出其中一盒,挑了些许抹在脸上,用手指小心地晕开,接着换上那件淡紫衣裙,她认真打理好一番,大睁着一对杏眼,忐忑地向欧若吟道:“若吟,我还好不好看?”   眼中一酸,欧若吟禁不住要落泪,轻声温柔道:“好看,夫人漂亮极了。”   她羞涩地点点头,细声道:“那,我们走吧。”   两年之后,她终于又回到这个地方。一路行去,府中花草树木依然青翠茂盛,亭台水榭依然配合得宜,院落布置依然错落有致,一如既往,一如她未曾离开过一般。   兜兜转转,进入那所院落,于房门不远处停下。她垂眸打量自己片刻,又转眼去望欧若吟,绞着手指道:“若吟,我是不是……没有以前那么漂亮了?”   欧若吟笑了笑,笑容温柔如春风:“夫人和以前一样漂亮,真的,不骗你。”而在她转回头之时,他立刻抬眼去望天空,他怕自己会流出泪来。   默了良久,她咬了咬唇,咬得那丹唇渗出血意,这才干涩地开口:“楚江。”许久没叫过这个名字,含在口中都有似几分陌生,她的声调僵硬着,机械着。   顿了顿,她稍稍提高声音,道:“楚江,你在里面吧,你能听到我说话吧。”   微风拂面而来,吹动人的思绪。无数记忆缭绕在眼前,一圈又一圈,仿若水中的涟漪,无声荡漾开来。   两人之间,其实一直是她要留他,是她固执地留下他,要他陪她,要他给她承诺,要他说喜欢她,说爱她。   她向前一步,扯了他的衣袖,愤愤道:签的是死契,不到时间你不能走。我们未东不差钱,我不要退钱,也不要违约补偿。   他无奈扶额:那你到底要什么?   她脱口而出:我要你……   ……   他拱拱手,抬步就欲向前走:若无事,在下告辞。   她怔愣地望着,咬唇冲上去,自背后抱住他,流泪道:别走,求你。   她搂紧了他,侧脸贴上他的脊背,轻声哽咽道:别走,对不起。   ……   她觑眼看他,不自觉开始绞手指,小声道:教主,你真的没有喜欢的人吗?   他挥剑斩开拦路枝桠,悠然道:哦,以前没有。   她手指绞得发红,声音更低:那、现在呢?   ……   她捧着那簪子贴于脸颊。她只是想要一个承诺,一个证明他曾爱过她的承诺,至于这诺言是真还是假都已无关紧要。   纵使是假的,他也总算愿意费心骗她一次。爱一个人,竟然可以卑微到这个地步。   ……   她咧了咧嘴:你能不能再说一次爱我,再亲我一下?   她听他说:楚江爱秦嫣,一生一世,生生世世。   ……   其实一直是她需要他,是她喜欢他,并固执地要求他也同样喜欢她,是她在不断地勉强,勉强他接受她,接受她肩上的责任,接受她被注定了的命运,接受被束缚被禁锢。   其实是她想当然地追逐他的脚步,妄想着有一天两人能够幸福美满,白头偕老。   男追女隔层山,女追男隔层纱。所以他为她留下来,所以他为她劳心劳力,所以他为她重回未东。   她轻轻阖上眼睛,一点点松开紧握的拳头,一直是她在勉强他,或许是时候……   舔舔干裂的唇,她抬手抹去眼角湿意,咧嘴笑了笑:“楚江,我今天来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有些话想跟你说清楚,这些话不说我没办法走下去。你放心,说完这些话我就离开,再不会纠缠你了。”   她垂眼笑了笑:“其实这些话我已经说过一遍,只是你没听到,今天我想亲口再对你说一遍。”   她扯唇笑了笑,缓声道:“当年的事你别内疚,我不怪你。出了那种事,你去散散心也是应该。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换做我恐怕连你的一半也做不到。”   她的眼泪重新落下来,她的声音越来越低:“未东门主承受着最大反噬,注定一生寡亲缘情缘,孤苦伶仃。其实,上天对我已经很眷顾了,让我有幸遇到你。在魔教的那两年,是我此生最快乐的时光,有你陪着,有你宠着,真真切切地幸福了一回,算来我已没什么遗憾。”   她的目光些许涣散,泪水自涣散的眼睛中滚下来:“曾经认为不能给你生个孩子是件憾事,现在想想,倒是庆幸没有孩子。这样我走之后,你就可以继续做回那个自由自在的魔教教主。你是这般恣意的一个人,是我束缚了你。”   她抬手抹去泪水,大声道:“人死如灯灭,我将忘记你,所以,楚江,你也忘了我吧。”   她冲他喊道:“自今日起,未东门主秦嫣成为过去,跟她有关的一切也都成为过去。她忘了你,你也忘了她吧,离开这里,离开未东,去过自己想要的生活,再没束缚的生活。”   眼泪颗颗滚落,怎么都抹不干净。她又哭又笑道:“曾经以为与你诀别很难,所以不敢去想,更不敢去做,怕自己又重新依赖你,纠缠你。不过现在我要嫁人了,嫁给宁微,以后就跟他好好过日子。他待我很好,他待我一直很好。”   眼中闪着泪光,她道:“楚江,我要走了,你能不能让我见最后一面?我想看一眼你的模样。”   微风轻吹,房门紧闭,门内是沉默,久久的沉默。   眨了眨眼睛,压下欲出的泪水,她又道:“你放心,我只是看一眼。我已经把所有都给了宁微,绝不会再纠缠你了。”   沉默,久久的沉默。   脑中精光闪过,她脸色骤变,跌跌撞撞地冲上前猛推房门,不料力气弱没推开。欧若吟忙上前帮忙,一掌击开房门。   风旋进房中,吹得桌上的书卷哗啦啦作响,而桌前的人早已没了影踪。整个房间空荡荡一片。   迟疑须臾,她冲上去拉开幔帐,揭起床板。或许是走得匆忙,床板一角犹挂着一块明紫衣片。   他走了,他又走了,留她一个人。   脸上血色全无,苍白如纸,她怔怔地立着,整个人都似被抽空,没有点滴生气。   半晌,她忽然颤抖起来,先是从手,尔后蔓延至全身,浑身都在抖,抖得厉害。眼中射出寒光,她一把抽出欧若吟腰间的弯刀,猛地砍向那幔帐,那床板。   恨意若藤蔓般滋生,面上戾气大盛,眸中猩红一片,她握刀冲出去,厉声道:“我要杀了他,我要杀了他!”   作者有话要说:   ☆、各怀心思   瞳孔紧缩,眼底一暗,曹胄大手挥去:“弓箭手准备——”   弓弦一齐拉满,空气骤起万千响动,刺得人耳膜发疼。曹胄一愣,五百名弓箭手不应有这般大的气势。他立刻警觉,抬眼四望,顿时瞠目结舌,余下的命令哽在喉中再吐不出。   只见王府周边楼阁窗户一瞬全部打开,左右两边同时闪出人影,拈弓搭箭,直指他与宁微,气势凌厉,蓄势待发。   北国影卫第一时间做出反应,身形乍现将他与宁微护团团护在身后。   曹胄暗松一口气,眉目沉沉,转眼向院中那几人看去。只是待看清此时情景,他差点吐血。   摸了摸那两撇小胡子,程浮呵呵一笑:“平阳侯,弓箭手影卫什么的并不只是你们北国才有。”   埋伏于外围的弓箭手引得曹胄分神,瀛国与南疆的影卫于千钧一发之际抓住时机,一齐掠向院中,身子一转团团将那几人护在身后,组成一圈结实的人墙防卫。   曹胄面不改色,斜挑眉一笑:“终于有点意思了。诸位若如刚才那般束手待毙,本侯倒觉得索然无味。”顿了顿,他沉声道:“启动第二计划。”   话音未落,只见无数影子腾空而起,同时拔剑出鞘,五人一组,剑尖斜挑,对准各自的目标,随时准备展开生死击杀,将对方毙于剑下。   程浮笑了笑,侧目看卫凌:“卫公子,该你了。”   卫凌扬眉,灿然一笑,击掌为令:“山庄众弟子何在?”   一声令下,外围建筑上,重重黑影凌空现身,脚步相错,亦是五人一组,以五芒星之势立定,进可攻退可守,与北国军士凌然对峙。   曹胄脸色微沉,笑容减淡。   程浮转眼打量一番,忽然疑惑道:“卫公子,你这人数有点不太对啊。我们当初商量好,你这边带一百人吧。不过目前看,至少有三百人。”   卫凌朗声一笑,露出细细密密的洁白牙齿:“啊哈哈,程公子何必计较细节。”   颜戈翻了翻眼,哼道:“程公子,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外围弓箭手你每处只需安排一人,请问怎么冒出了两人?”   程浮笑得一点都不尴尬:“当然是人多好办事喽。”   他们说话之间,曹胄已再下命令。一阵整齐脚步声落定,北国铁甲卫队直接将那院子围了里三层外三层。在武力上绝对压制,不再取任何巧处。曹胄冷眼瞧着他们,不屑道:“诸位还有什么后招,亮出来吧。”   程浮与卫凌齐齐看向颜戈与米辞。颜戈自袖中取出一枚竹筒状物什,往地上一抛,只见那物落地之际猛然炸响,一道白光直冲天际。   与此同时,隆隆响动远远传来,犹如闷雷滚过。众人正在疑惑间,忽有北国军士飞奔来报,“王爷,侯爷,王府外惊现两门红衣大炮,直指王府,南疆衣着军士执火把,只待点燃即可发射。”   众人:“……”   卫凌暴跳如雷:“吾靠,米辞,说好的火铳什么时候换成了红衣大炮?你们是何居心?难不成想一炮轰了我们,然后带她跑路?”   程浮拍拍卫凌的肩:“卫公子淡定淡定。你那多出的二百人手还没给大家一个解释呢。难不成是协力抢亲之后,你想一人独吞?”   四人早就商议下,一旦言语劝阻不成,于拜堂之际武力强抢。抢到手后,公平竞争。   卫凌挠挠头:“啊哈哈哈,怎么会呢?”   米辞拂袖看程浮:“程公子,你是不是也要给我们一个说法?”   程浮摸上小胡子,笑道:“米公子,我刚为你说过话,你至少领点情嘛。”   卫凌立即跟上,呲牙笑道:“虽然没用到抢亲上,不过多带点人手看来毫无坏处。”转眼看向米辞,他又笑道,“没想到米公子也不厚道了,我还以为你是唯一的实诚人呢。”   米辞面色不虞,这时颜戈摸着脑袋嘿嘿笑道:“米辞哥哥,他们几人的话哪里信得过,我只是担心你被人忽悠吃闷亏,所以才……噢呵呵呵。”   彭古意忧愤欲死:“难道只有我是老老实实来参加亲事的吗?”   幽难求黑着脸,瞥他一眼:“古意公子,你不是一个人。”   微微挑眉,程浮浑不在意地笑道:“平阳侯,你说眼下如何是好呢?”   卫凌斜睨,冷哼一声:“大不了玉石俱焚,大家谁都别想讨到好。”   曹胄眼底晦暗,思虑沉沉。   一时静默,四周暗流汹涌,有杀气弥漫开来。只等人一声令下。   虽然双方各有兵力,但若真的拼杀起来,变数亦不少,狭路相逢勇者胜,谁输谁赢尚且未知。   瞳孔一点点缩起,曹胄下意识抚向腰间的灰白军刺,机会只有一个,成则一统诸国留名千古得美人与权力,败则殒身灭命尸骨难存。   卫凌、程浮、米辞等人亦神色凝重,衣袍无风自动,掌中聚势,眼中露出点点寒星般的光芒。   宁微面沉如水,不动声色。   千钧一发之际,彭古意一拳砸向掌心,愤愤道:“擦,便宜了欧若吟那小子。”   一语点醒众人,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若大家各不相让,生死拼杀,北国、南疆和瀛国元气大伤,西戎必将有机可乘,而他们这些人若殒命此处,陪着她离开的欧若吟无疑是最大赢家。   一阵微风吹过,浓重迫得人呼吸几乎凝滞的杀气随风缓缓散去。众人各退一步。   抚上幽冷的银色面具,半晌,曹胄爽朗一笑:“诸位兄弟远道而来,我北国有招待不周之处,望海涵海涵。”   程浮拱手笑道:“曹公子客气,无帖自来,还请两位见谅。”   曹胄大笑:“久闻程公子千杯不醉,不知我这做兄长的可有机会见识一下?”   程浮亦笑:“好啊,今日一醉方休不醉不归。”   跟随两人,四周顿起一片此起彼伏的寒暄声,场面立即和乐融融,喜气洋洋。   今日毕竟是宁微的喜事,出了这一连串变故,若放在别处,大家早就作鸟兽散了。但北国静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不发话,众人亦不敢随便动作,只得望平阳侯的风头,揣测着进行反应。   眉眼重新含上温和笑意,举止合乎规矩,无可挑剔,宁微转身向众人,轻颔首道:“女人总难免有点小性子,虽然怜儿这次胡闹甚了,不过她早已是本王的王妃。既然大家看得起本王,前来相贺,今日权作我宁微宣告与花怜永结同心之时,成亲仪式就免了。喜宴开,诸位请随意。”   一语终了,唢呐声重起,鞭炮点响,静王府的这场亲事继续进行。   众人立刻拱手相贺,争先恐后。   “祝静王和静王妃喜结良缘。”   “祝静王和静王妃举案齐眉。”   “祝静王和静王妃称心如意。”   “祝静王和静王妃结发不相离。”   ……   宁微一一还礼,含着温和的笑,仿佛之前的一切从未发生过。假作真时假亦真,宁微抬眼望向那精心装点的新房,似乎能看见她正含羞坐在床沿,静静地等他来挑了那红艳的盖头。   几不可闻地轻叹口气,宁微离了宾客,吩咐下事宜。入房间换下那身喜袍,着人牵来马匹,往后门行去。他终究是放心不下她。   不料,刚踏入大门,他顿时脚步停住。   两行,一如在未东,左边依次是幽难求、程浮、曹胄;右边依次是米辞、彭古意、卫凌、颜戈。   手拎一坛酒,程浮仰头灌了一口,笑道:“宁公子,就差你了。”   卫凌弹弹腰间银剑,扬眉道:“反正都是抢亲,在静王府抢是抢,换到未东也是一样。”   颜戈笑得不怀好意:“我就不信他楚江只身一人,能护得住她。”   曹胄挎上银弓,对宁微大笑道:“这次终于也轮到我们抢一回。”   程浮加重语调:“咱先说好一条,这次不准黑吃黑。”   彭古意被戳中痛处,当即跳脚:“就算黑吃黑,你们至少给我留条生路。”   米辞沉声道:“公平竞争,点到为止。”   唇畔轻扬,宁微笑了笑,缓步行来,向幽难求道:“唯兄长之命是从。”   幽难求抿唇半晌,蓦地翻身上马,扬鞭道:“出发。”   七道身影齐齐上马,猛拉缰绳。只听一阵战马仰天长嘶,马蹄声碎,一队人绝尘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  有朋友来,今天新章节发迟了,抱歉~~~~本卷不会太长,所以剧情可能比较紧凑一些~~~ ☆、偿之以命   欧若吟忙转身追出去,欲阻止她,高声叫道:“夫人,夫人你冷静一下。”   眼中戾气充斥,她不言不语,冲至门外,翻身上马,扬起马鞭狠狠抽下。那马吃痛,长嘶一声,四蹄撒开,风驰电掣般奔去。   两人共骑一匹马而来。欧若吟紧追不及,束手无策,只得眼睁睁看她一道风般驶离,忙回身再去寻马匹追上去。   脚踝处肿得不成样子,一阵阵锥心的疼让她几乎承受不住。俯身打马,她勉力坚持,丹唇咬出血,却是一声不吭。那密道直通城外丛林。从房中情况看,他离开并没有多久。   除了他,没人比她更熟悉那密道。密道中行走速度不快,她在心里迅速地计算着,只要她保持这个马速,一定能在出口处追上他。   脑中空白一片,她什么都想不起来。只知道打马追去,一定要追上他。至于为何要追上他以及追上他之后她又能讨到何种说法,如果讨不到说法,她又该如何自处,她已没有余力去想。   唇上的血凝出一滴,缓缓落下。马速太快,带动一路风啸,这血还未滴在马背上,却被风呼得一下带走,四散在空气中。   眼中再没有泪,半点都没有,只有凝聚的血色寒光,如剑般的血色寒光。她慢慢握紧手中弯刀,那么紧,以致刀柄几乎陷入掌心血肉中。   路旁景物迅速向后倒退,模糊成两道绿色的长线。恨意自心底一道道缠绕而上,她几乎咬碎贝齿,扬鞭狠狠打下:“驾!”   又一个十字路口,她猛拉缰绳调转马头,闯入丛林,沿一条林间小道疾驶而去。   约一炷香,她终于赶至密道出口。只见一座紫色的轿子停在林间,旁边是四名抬轿的劲装疾服大汉和他的侍卫临风。   紫色的围幛,紫色的门帘,四角悬紫色飘带,在盎然的绿意之中,它如一朵紫丁香,安静而优雅,在旁人注视不到之处无声而开。   临风望了她一眼,并没有做过多停留的意思,轻声道:“起轿。”   翻身滚下马背,靠着那把刀的支撑才没让自己跌倒。脚踝处又肿了一分,血冲斥上来,殷红欲滴。她拄刀缓缓立起,大声道:“停下,你给我停下。”   临风面无表情,又道:“起轿。”   轿子缓缓而起。   她恨极,咬牙冲过去,一刀狠狠劈下,砰地砍断其中一根木杠。用力过猛,那虎口震得裂开。鲜血顺着刀刃,流出一道刺目的红。   半晌,他终于开口,隔着厚重的轿帘。他那么懒,懒得连说话都比常人慢上一拍。一个字又一个字,他缓声:“你这又是何苦。”略显低哑的声调自轿中传出,仿佛指尖触到磨砂牛皮纸。那么熟悉,那么陌生。   直到现在,他还不肯见她,不肯见她最后一面。她的身子又开始抖,抖得厉害。蓦地举刀,挥向那紫色轿帘,一刀一刀砍下。帘幕滑落,两人终至于相见。   眼中再没有一滴泪水,她执弯刀,直指轿中那人,抵于他心口,厉声道:“抬头看我!”   他端坐于轿中,依旧是一袭明紫锦袍,玉带束腰,剑眉斜飞入鬓,单边刘海垂下,气质忧郁而沉默。纤长细密的睫毛垂下,于眼睑处落下深深的阴影。他静静地坐着,没有看她。   刀尖刺入肌肤,有血滴滴渗出,她一字一句道:“抬头看我!”   静坐,他垂着长睫毛,盯着自己的双手,一动不动。   刀尖入肉更深一分。血流得愈急,潺潺而出,顺着刀刃一点点滑落,覆盖原来的血迹。她手上抖得更厉害:“抬头看我!”   静坐,一动不动。   刀刺入心口,手抖得几乎握不住刀柄,她近乎歇斯底里:“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连看她一眼都不肯……   隆隆的震天马蹄声远远传来,她下意识转头,循声望去,只见一队人马飞驰而来,扬起漫天的尘烟。   马速甚快,转眼之间他们已至林外不远处。依次是幽难求、曹胄、宁微、程浮、米辞、彭古意、欧若吟、卫凌、颜戈。   翻身下马,众人疾步赶来。见此刻情景,欧若吟与卫凌不觉同时踏步向前,惊呼出声:“夫人,不可。”   没料到他们赶来,她神情一怔。这时,一阵细微的风声破空而来,秦嫣还未反应过来,只觉膝上剧痛,足下一软,向前倒去,猛地倒入他怀中。   “嘶”一道清晰的刀刃入肉声。锋利的弯刀刺入他心口,没至刀柄才堪堪停住。血汩汩而出,染得那袭明紫锦袍大片大片地暗下去。   她吓呆了,片晌才回神,一点点松开刀柄。满手都是血,满目都是血红,她的手抖得不成样子。   唇角几不可见地扬起,他忽然握住她的手,猿臂一伸,环抱住她。眉眼间显现出一丝疲惫,唇畔蜿蜒出血痕,他缓声道:“我负了你。”   她抬头望他,四目相视。她犹如一瞬坠入九尺寒冰,直愣愣地凝着他那双眼睛,脑中轰得炸裂开。   只见那双宛如翡翠的幽深碧眸不知何时已蒙了一层灰白,没有任何生气的灰白。   她说,抬头看我。   他固执地不肯抬头,不肯看她。因为他再也看不到她了。   鲜血汩汩而出,他的怀抱一点点冷下去,冷得毫无温度。   眼中再没有泪,眼中流出蜿蜒的血,视野中覆了一层红雾,看什么都是殷红一片。一颗心绞得碎成千万片,她扑过去抱住他,绝望道:“楚江——”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认为是谁要借女主的手杀教主~~~本章字数有点少了,争取下午再加一更。本文不会太长,将近尾声了吧~~~ ☆、重收十夫   苍白的脸,苍白的手,苍白的衣袍一尘不染,连松松束着的长发都是银色的苍白,唯有那双眼眸是近乎纯粹的黑。   转动轮椅,夏漠迟缓缓驶近她身侧,轻声道:“夫人。”   秦嫣自呆愣中回神,忙笑着招呼道:“漠迟,你来了。”   夏漠迟点点头,于她身旁停下,抬手轻抚上她的秀发,一寸寸地感受着,黑瞳中情绪浮动。   秦嫣以手支额头,咧嘴一笑:“这下好了,以后我们两人作伴。”   抚着那三千银白发丝,夏漠迟只觉心中堵得慌,张了张口,叫出的依旧只是那两个字:“夫人。”他本来就不是健谈的人。   一刀穿心而过,若不是有彭古意及时救治,楚江恐怕就真的永远成为过去。只是西戎王的佩刀锋利异常,自前胸入透背而出,他的伤势终究太重,以彭古意的医术也只能留住他的性命,至于是否可以醒来,只能听天由命。   她等了三日三夜,最终等来这样一个结果。彭古意合上医药箱,退身出去。秦嫣怔了片刻,这才缓步行入。她在他床边守了一夜,然后一夜白头。   夏漠迟陪着她在那观梅亭里坐了许久,沉默了许久,正欲开口说话,说点开心的事。正在他百般思索之时,听得一阵脚步声行近。   九位夫侍行入梅林,向亭中走来。所有人的神情都是严肃而郑重。依照次序,围着正中长桌相继落座。   幽难求为长,是以他首先开口。幽难求冷着一张黑脸,环顾众人道:“楚江情况趋于稳定,暂无性命之忧。今日大家都在,夫人也在,那么我们来说说这件事。”顿了顿,他一拳砸上桌子,震得杯盘跳动不已,怒声道,“究竟是谁下的手?自己站出来!”   抚上幽冷面具,曹胄道:“自己站出来最好,若是被查出,别怪我们不讲兄弟情义。”   卫凌冷哼一声:“曹公子这话说得好听,好像跟我们很有情义一般。”   宁微看了一眼秦嫣,轻叹一声,没有说话。   额发散落遮住左目,眉眼之间尽是颓废自弃之意,程浮道:“怎么查?查出来又能如何?”他转向宁微曹胄等人,又道,“之前宁公子和曹公子不是还想着杀掉我们,扫清道路吗?唯一不同的只是,他做到了,你们没做到而已。”   米辞勾唇笑了笑,眼底却无一丝笑意:“别把对方说得多肮脏,别把自己看得多高尚。程公子外围埋伏弓箭手多出一倍,卫公子所带人手多出两倍,而我和崔焱不也是私下调换了武器吗?大家彼此彼此。”   彭古意长叹一声:“那怎么办?”   欧若吟亦叹:“楚江伤成这般,总不能没有个说法吧。”   卫凌眼色沉下去:“一个个地查,就不相信他能做得天衣无缝。”   夏漠迟垂眼望向自己苍白的双手,沉默以对。   颜戈正欲开口。   这时秦嫣忽然起身,望向远处的天空,目光涣散茫然。片刻,目光聚集,眼中清明,她转眼看众人道:“这事到此为止,不许查,今后亦不许再提半句。”   眼眸微眯,她神色坚定,缓声道:“谁若违背,家法伺候。”   众人皆神色微动,似乎没料到她会这般处理。   吸了吸鼻子,她苦涩道:“无论是谁下的手,究其根源,错都在我。如果我没有拿刀抵在他心口,如果我没有口口声声说要杀他,又怎么会被人有机可乘?错都在我,是我太任性,随心行事,害了他也连累了你们。错都在我,如果当初我正视现实,我认真对待你们对待整个事情,而不是一味不负责任地逃避,又怎会出现今天这个局面?”   宁微错步向前,轻声道:“怜儿……”   摇摇头打断他的话,秦嫣继续道:“这些天守在他床前,我想了很多事情。从小九她们离开到现在,完完全全地想了一遍。我这才明白过来,我错了,我从一开始就错了,然后一直错下去,直到造成今天这种无可挽回的局面。”   她眨了眨眼睛,压下眼底涌出来的湿意:“为维持未东的继续,我作为门主有责任为未东诞下子嗣。只是未东门主生育子嗣难之又难,所以阿月她们出未东,最终为我寻到诸位。我不能接受这种现实,但又因对她们的承诺以及对未东的责任,不得不让诸位入未东。”   “我没有正视现实,我没有认真对待这件事情,所以我带一众属下出去,然后强抢来难求和米辞。之后我虽然意识到不对,转换了方式,但并没有认真去想一个解决办法,天真地认为只要把你们留在身边,满足你们的任何要求,就是对未东尽了责任,对阿月她们尽了承诺,就是对你们好。但我从来没有站在你们的立场上想过你们究竟要什么,也没有认真去体味你们每个人的心思,对你们不过是敷衍了事。”   她拍拍了额头,继续道:“我一味逃避现实,我敷衍地对待这件事情,我不告诉你们真相,我去千里之外寻来楚江,然后把所有事情推给他,让他无条件地站在我身前遮挡风雨。随后更是自私地跟楚江离开未东,抛下你们一众人不管不问。”   “没能诞下子嗣,我和楚江重回未东。我明知道他对那事介怀,或许有过激反应,却没有做任何挽留他的安排,一味听天由命,以致他只身出未东。我明知道你们几位背景不同常人,却没有认真去调查,没有真正为你们着想,没有去想一个让大家和平相处的办法,一味消极对待,任事情发展,以致你们彼此对峙,生死拼杀。我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手握成拳,她咬牙道:“最蠢的是,再活一世,我非但没有醒悟,反而以为自己死过一次对未东尽了责,对阿月她们尽了承诺,对你们再无责任,可以一个人想做什么就去做什么。我遇见了米辞,遇见了卫凌,我知道了他们对当年我的死不能释怀,却是选择逃离,弃他们于不顾。”   “我欠了宁微,我选择嫁他,但心里却仍念着楚江,认为答应宁微留下来就已经很对得住他了。以为自己是女人,是需要保护的弱者,有什么事就都能理所当然地让宁微一人扛着。”   “我不去想你们怎么办,不去想逃婚之后宁微怎么办,不去想放下之后楚江怎么办,只是耍小性子,仗着你们喜欢我,仗着他宠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眼角流下泪,她咽声道:“我自认为死过一次,过去的事情就能让它过去,我不承认自己是未东门主秦嫣,我逃避对未东的责任,我逃避对你们的责任,我一错再错,我愚不可及。”   “再这般下去,今日伤的是楚江,明日不知又会怎样?不能再逃避下去,我想回头,我想弥补,我想来承担自己所应承担的责任。我希望这一切都还来得及。”   眼中闪着泪光,她环视众人,一字一句道,“自今日起,我是秦嫣,我接任未东门主一位,我将流尽最后一滴血来守护未东,守护小九她们殒身也要留住的家园。”   “自今日起,我是秦嫣,我是诸位的夫人,我给大家再一次选择的机会。想走的人现在就可以离开,以后与未东与我秦嫣再无瓜葛,想留的人就要与我一同面对现实,不管是贫穷还是富有,不管是疾病还是健康,不管是年轻还是衰老,不管遇到何种艰难险阻,都愿永远爱护彼此,陪伴彼此,共同承担,不离不弃。”   转向宁微,她笑了笑,笑容落寞而苦涩:“宁微,我这辈子欠了很多人,以致怎么还都还不完。而我欠你的,恐怕这辈子也还不了了。只能等到来世,秦嫣结草衔环以报。”   抬手抹去眼角泪水,她尽量让自己露出笑容:“要说的话,我秦嫣已经说完。何去何从,还请诸位自行选择。”   取来一支香,燃了放于那长桌之上,她道:“给诸位一炷香时间做决定,想走的人就此离开即可。”她转身,背对众人,“一炷香之后,我再来。”尔后拾步,缓缓出了观梅亭,离开梅园。   第一个有了动作的是彭古意。他慢慢起身,敛衣赔笑道:“本少爷觉得吧,这件事情跟我关系不大。大家慢慢考虑,我就不多待了。”语毕,小心地瞅向曹胄,生怕对方一个不喜一拳揍过来。   幸好曹胄正在皱眉思考,似乎并没注意他。彭古意捧着一颗忐忑的小心肝觑眼环顾一圈,惊讶地发现,这次别说没人拦他,大家好像连看也懒得看他一眼,只有欧若吟颔首微笑,以示送行。   彭古意退身,走出两步,情况不对,他相当不放心。于是,又停住向曹胄试探性地笑道:“二哥,我走了?”   曹胄横他一眼,吐出两个字:“快滚。”   彭古意惶得心一跳,忙又退开一步,冲自己的冤家对头卫凌道:“卫公子,我走了?”   卫凌烦不胜烦:“你再罗嗦小心我揍你。”   事有反常必妖,这般情景下彭古意反而不敢轻易离开,于是站住不动,静观事情发展。   他这一停,反而引起了众人的注意。   程浮转眼过来,呵呵笑劝道:“古意公子怎么不走了?这可是脱离组织的最佳时机,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   米辞点点头,态度意外地友好,对程浮笑道:“程公子,我觉得你留下来很不合适,以你的身份地位,回瀛国皇宫有佳丽三千。为一棵树木而放弃一片森林,得不偿失。”   卫凌点头如鸡啄米,态度更好,更诚恳:“米公子说得对。我觉得像曹公子、程公子、米公子、若吟公子以及崔公子这般煌煌帝皇重臣,根本没有留下来的必要。你们又不缺女人,何必委屈自己凑这个热闹?再者,你们也有治理国家的正事在身,不是要上朝就是要听政,留在未东还怎么主持政务?”   米辞相当干脆,转身向颜戈:“皇上,臣本山野之人,臣不惯朝堂之事,臣请辞。”   颜戈、卫凌:“……”   曹胄斜睨卫凌一眼:“我跟她孩子都有了,曹某虽然不是正人君子,但还做不来这抛妻弃子的勾当。”   程浮摩挲过那两撇小胡子:“卫公子,你觉得这些借口对我有效吗?”   卫凌被噎得一滞,只得转向欧若吟,侧身向前勾肩搭背:“若吟公子,西戎距未东是不是有点远呢?何况你们内忧外患,你不去坐镇真的很危险啊。”   欧若吟点点头,若有所思:“卫公子说得道理。”只是下一秒,他露齿温柔一笑道,“可是如果能傍上夫人这棵大树,与曹公子宁公子等人成为手足,西戎外患自然就不存在,他们再借我点兵力,平定内忧指日可待呀。”   卫凌:“……”   幽难求霍地站起,正欲开口。   卫凌身形一转,竖起大拇指,朗声道:“好!果然是兄长,为众兄弟做出表率。”倾身做出请的姿势,“难求兄长,一路走好。”   众人会意,立刻跟上,热烈欢送:“难求兄长走好,不送,不送哈。”   幽难求:“……”   彭古意终于明白过来,夫侍众多,夫人只有一个。这次是来真的,不是之前的假凤虚凰,所以他们别说留他,甚至巴不得其他人走光,只剩自己一个,然后独占美人。   眼见一炷香燃去大半,幽难求拍上桌子,皱眉道:“够了。”   大官人发威,众人立刻不作声了。   幽难求转向宁微道:“宁公子,你与夫人认识时间最久,感情最深,最有发言的权利。我们这些人是走是留,你站出来说句话。”   缓缓起身,环视众人,宁微道:“既然兄长有令,我说说自己的想法。当然,我不想你们留下来,我不想跟任何人分享她。”   众人脸色立刻变了。   宁微笑了笑,笑得无奈:“当年九位死士出未东,为未东门主寻世上优秀男子以备诞下子嗣。这些男子需要满足两个条件,其一是至阳之人,其二是命局显贵。阳气重,能抵住反噬一二,增加受孕可能性。命局显贵,能助未东门主避开些许反噬,为她延命。未东一度有门主活不过而立之年一说,这话并不是空穴来风。只是后来未东寻到了解决办法,即寻命中极度贵气之人守护,方有可能让门主安然地活下去。”   宁微道:“眼下她以普通人的身体入未东,接任门主一位,没有了未东特异的血统,再没有诸位相护,她一个人根本撑不了多少日子。”   宁微的声音低哑下去:“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常想一二。我希望她能好好地活着,只要活着就好,其他无关紧要吧。所以,如果可以,我希望诸位都能留下来,能同我一起守护她。”躬身,深深作礼,他哽声道,“算是我宁微求你们。”   有风自梅林间穿梭而过,刮得枝桠哗啦啦作响。沉默,久久的沉默,一时没有人再说话。   半晌,宁微转向那即将燃尽的一炷香,温声道:“我的话说完了,大家决定吧。”   彭古意走出两步,又返身回来,轻咳一声道:“那个,我觉得吧,未东其实也不错。”顿了顿,他加重声音道,“不过咱先说下,我留下来可以,但不许强迫我侍寝。”   众人眼睛瞬间亮了,唰地涌过来。   “古意公子,真是好兄弟,来谈论下我替你侍寝之事。”   “古意公子放心,以后轮到你侍寝交给我就好。”   “古意公子,我倒贴,一次一千两银子。”   “古意公子,我出两千两。”   “吾靠,五千两。”   ……   彭古意:“……”留下来真是个明智的选择,能赚好多银子,数钱数到手抽筋。   一炷香燃尽,没有一个人离开。   这时幽难求拍桌以示安静,正色道:“既然大家都留下来,那么咱们就要定些规矩。我是大官人,今天我把话挑明了说,诸位今后必须做到以下三点,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第一,严禁背后使阴招;第二,和平相处,同心协助夫人,你们几个有疆土争议的,我们众人商议划定,只要夫人在一日,不许再起干戈;第三……”他忽然打住,脸庞漫上淡淡晕红,半晌,轻咳一声道,“第三,夫人身子不太好,大家,咳咳,悠着点。”   语毕,人群中骤起一阵此起彼伏的咳嗽声。   说话之间,秦嫣已返身而至,转过层层梅林,向观梅亭行来。她垂眼行路,控制着不让自己不看前方。   有谁会留下来呢?她不知道。她与其他女人似乎并无不同,根本没理由让他们这般委屈吧。不过若有人留下来,自己一定全心全意对他好,对他们好,做举案齐眉的夫妻,和和□□地过日子。若没有人留下来,这样也好,她就能一心一意地照顾他,一心一意地等奇迹出现,等他醒来。   埋头行路,只盯着脚下。心中忐忑,行得也慢,好一会儿,她才挪至观梅亭外,深吸一口气,尔后抬眼看去……   揉了揉眼睛,再揉了揉。她忽然点头哈腰赔笑道:“不好意思,我看错了时间,我马上出去等着。”对,一定是她来早了,他们还没来得及作出决定,所以才会全在这里。   翻身轻跃,落在她面前挡住去路,卫凌扬眉笑道:“夫人,干嘛急着走,来安排一下侍寝的事,什么时候轮到我呀。”   停下脚步,看一眼卫凌,秦嫣又转头扫视过亭中一众人等,目光落在只余一撮灰烬的香炉上,当即惊得目瞪口呆:“你、你们……”   程浮缓步行下,轻笑道:“我们都决定留下来,夫人,你看如何侍寝好呢?”   轰隆一道惊雷,秦嫣当即外焦里嫩,两眼一翻吓晕过去。   卫凌忙接住她:“夫人,夫人你怎么了?”   彭古意忙向前把脉,颔首微笑:“无妨无妨,夫人只是太高兴了,一时激动。”   你他喵的才高兴?十个夫君,嘤,这是在玩我吗?嘤,过犹不及,要死要死要死……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出炉第二结局~~~~~大家有什么话现在说还来得及。。。。吧 ☆、第二结局   一、   五年后。   淡紫衣裙拖地,手挽浅白软纱,大气沉稳,眉如远黛,肌肤似雪,唇畔微微上挑,淡淡的形容。她抬手扶正头上那根素淡的梅花银簪,这才迈步向前。轻轻推开房门,望向榻上那个沉睡不醒的明紫衣袍男子,一时怔怔出神。   五年,他睡五年了,却还是没有一点醒来的征兆。他会醒来吗?她还等得到他醒来的那天吗?   眼底酸涩一层层漫上来,视线渐渐模糊,她简直控制不住要哭出声。   她没有哭出声,因为书羽从门外匆匆行来,慌慌张张道:“门主,门主,大事不好了,曹公子他们又打起来了。”   压下眼中湿意,面上哀戚之色一瞬散去,她的面容平静,举止优雅,回首淡淡道:“怎么又打起来了?有这么多闲力气,不如多研究研究修补防护阵一事。”   书羽向前,嗫嚅道:“门主,为的就是这事。程公子卫公子等人琢磨几天却没有多少进展,曹公子认为他们不尽心。几人一言不合,大打出手。”   秦嫣摇头笑笑,无奈道:“这件事本就不易做,没有进展亦是情理之中,曹胄太心急了。”她摆手吩咐道,“你看着点,小打小闹没关系,万一闹大立刻去请宁公子和大官人。”   书羽答应着退出去。   秦嫣抬头望向天际,只见天高云淡,大雁一字长飞。她望了片刻,轻轻闭上眼睛,这五年来,她的人生终于也如同这晴空,趋于平静和缓。   北国、西戎、瀛国和南疆相继划清国界,再无领土纷争。曹胄坐镇北国朝堂,宁微寻了个恰当时机交出手中权力,回未东专心陪她。程浮嗜酒如故,瀛国有难断的朝政大事,由其弟传书入未东,他批阅了再传书回去。   米辞几次欲辞官,崔焱坚决不允,两人僵持不下。欧若吟远在西戎大营,来回一趟两月有余,福利什么的几乎轮不上,非常有意见。这般下去总不是办法,大家商量一番干脆各自在未东外围建起城池宫殿,把朝堂什么的一股脑全搬了来。下了朝转身就能回未东。   曹胄气得瞪眼,但北国皇上不是他,做起事来自然不能随心所欲,导致曹胄一度谋划着是否要夺皇权推翻个王朝什么的。   宁微介入,不知跟他说了什么,曹胄一脸怒气进去,心悦诚服地出来,后来再不提夺皇权颠覆北国之事。   这些夫侍都不是善茬,聚在一起非常容易闹出事端。有幽难求之前的约法三章在,众人不能再背后使招,于是进行公开械斗。秦嫣拉着一张脸,相当无奈无语。   总要想个解决办法。她翻来覆去琢磨好几天,眼珠一转计上心头。既然这些人如此有闲心闲力,那干脆把修补未东防护阵一事交于他们,这可是一项浩大工程,耗尽了无数代未东人心血。纵使研究不出什么成效,但至少能让他们消停。而如果真的能搞出突破,对未东而言可谓天大好事。   曹胄听闻此事,当即从北国一路赶来,亲为表率夜以继日,监督众人不辞辛苦,十二分用心投入。原因无怪乎,他的儿子正是下任未东门主继承人,未东阵法的缺陷补不上,他就只得眼睁睁看自己两个儿子走上那条路。   但未东数代人呕心沥血都没能补上的缺陷,他们几人纵使天赋异禀各有所长,亦难以取得显著成效。   曹胄心急,恨不得把几位兄弟的脑汁都榨出来想办法,卫凌等人被压迫得扛不住,联手进行武力反抗。只是打过之后,各归各位,继续埋头苦干。   彭古意嫌她一头银发不顺眼,于是煞费苦心配出药给她调理,一个是医治,两个也是医治,于是彭古意顺带配一副药给夏漠迟。夏漠迟却是丝毫不领情,冷着脸让人送回去,给了三个字:买不起。彭古意当即气得吹胡子瞪眼。   素手抚上额头,眉眼舒展,秦嫣笑了笑,又笑了笑,她的一众夫君啊。   缓步行入房间,轻阖上房门。她在他床畔坐下,凝视他许久,纤纤十指抚上那张英俊面容。他的面容沉静而安详,唇畔清浅扬起,呼吸均匀平稳,睡得又香又甜。   他做梦了吗?做的是美梦吗?不然为何露出这般淡淡的笑容?他梦见了什么样的时光?那段时光里有没有她?   淡粉薄唇轻抿,细细看去两颊似有几不可见的梨花酒涡。   犹如被蛊惑般,她俯身贴上那两片薄唇,小心翼翼地吻着他,吻得那么清浅,那么温柔。而他任她细细亲吻,却依旧是安静地睡着,睡得又香又甜。   眼中忽然落下泪来,她倾身抱住他:“古意都说你已经没事,你为什么还不醒来?”   她伏在他胸膛前,泣不成声:“都是我的错,我不该去剑冢,不该拉你来蹚这浑水,我不该想当然地禁锢你,又想当然地离开你,是我的错。”   侧脸贴向他的心脏处,任眼泪零落,湿了他心口的衣袍。   良久,待泪水止住,她握了他的手,十指相扣,启唇轻声道:“我想着你醒来,但又怕你醒来。我已经不能陪在你身边,我也没资格要求你留下来。你是那样骄傲那样自由的一个人,我不想你为我委屈,但也害怕你不会为我委屈,害怕你没半点犹豫,转身就走。”   她咧嘴笑了笑:“有时想想,能一直这样下去亦算是上天对我的眷顾吧,至少你还在我身边。每天都能看到你,吻到你,抱着你说说话。”   她吻了吻他的手指,目光恍惚起来:“有时想着如果当初我没有一味逃避现实,没有不负责任地敷衍了事,又会有怎样的结局呢?我还会遇到你吗?我还有机会爱上你吗?”声音喑哑下去,“或许那样对你才是最好的。你不该遇上我的,我连累了你。”   “小时候学诗词,很喜欢一句词,‘念去去、千里烟波,暮霭沉沉楚天阔’。跟你在魔教的那些日子,我时常想着,如果能有个孩子的话,男孩就叫楚沉天,女孩就叫楚沉烟,一直没勇气跟你说,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她长叹口气,握着那只手贴向自己的脸颊,轻阖上眼睛:“就这样吧,这样也好。有你在,有宁微在,我已经别无所求。”   静静地伏在他胸膛前,感受着他心脏的平稳跳动,她的一颗心也逐渐安定。倦意惫意袭来,她不知不觉阖目睡去。   她睡着了,于是没看到那人眼角凝出的一滴泪。那泪蜿蜒流下,最终滴在枕头上,湿痕一点点干涸,一切归于无。   二、   日头偏西之时,秦嫣慢慢醒来,睁着惺忪睡眼打量片刻,这才意识到自己又睡了过去。有他在身边,似乎总能轻易就安下心来。   直起身子,为他细细拭去额头薄汗,又掩好薄被,这才转身出了房门。   她在门口又立了一会儿,这时随身侍从提醒,“门主,你该去宁公子那里了。”   秦嫣点点头,昨天宁微着人来定了今天下午她去查阅本月收支以及其他账目。宁微做事她有什么不放心的,不过是以此为理由同他多待上一会儿。   出了院门,转过几道弯,终于行至宁微门外。她抬手正欲敲上房门,不料门忽然自内打开,宁微眉眼含笑,温声道:“你来了。”   秦嫣不觉有点脸发烫,垂了眼,轻声道:“嗯。”   宁微神色如常,将她让进房内。两人在书桌旁坐下,宁微一本本打开桌子上的账目,推至她面前。   秦嫣黛眉轻蹙,半撒娇半开玩笑道:“哎哎,我最头疼这些数字,密密麻麻的看得人心慌。你给我说说就成,别让我看啦。”   宁微轻摇头笑了笑,手臂一伸,将她捞入怀中,不松不紧地拥着她。   她面上一红,轻推搡道:“查账就查账,这么不正经做什么。”   温热的唇游离于她耳畔,宁微温声笑道:“你坐得太远了,不容易看清楚。”   秦嫣羞红脸,低声分辩道:“我能看清楚的。”   宁微轻笑一声不再理会,直接翻开账本,进行逐条说明。只是没多久,他虽然讲解依旧,但揽在她腰间的手开始不怎么老实了。   她暗中拍开,不料他锲而不舍。不多时,她有点扛不住,轻喘息道:“宁微,别……”   再不顾及那账目,宁微双臂收紧,头一侧覆上她的唇,堵住她余下的言语。   面颊泛起潮红,美目氤氲出一层蒙蒙水雾,她玉臂轻抬,环上他的脖颈,任他索取不止,瘫软在他怀中。   手游移向上,宁微用指尖挑开她腰间系带,探入她衣内,沿着她滑如凝脂的肌肤一路辗转。   她轻挪着身子试图躲避,但哪里躲得开。杏眼柔成一汪水,她仰头喘息道:“宁微,晚上,晚上我陪你。”   猛地她打横放在怀中,宁微俯身吻她,吻得急切而深情:“嫣儿,我等不及。”语毕,手一挥,将桌上的账本尽皆扫落地上。   正在他欲进行下一步动作之际,忽然有轻轻巧巧的脚步声行近,尔后有人敲上房门,奶声奶气的女孩儿声音自外传来:“爹爹,你在吗?《诗经》我背好了,爹爹请检查。”   两人身子一僵,宁微动作不觉缓下来,但依然于她唇舌间流连,不甘心就此打住。   女孩儿继续敲门,撒娇道:“爹爹,我知道你在,快来检查嘛,酒酒可是背了好多天。”   满头黑线,无奈扶额,宁微忙为秦嫣掩好衣裳,又俯身去捡地上的账本。   宁酒酒轻跺脚:“爹爹,你怎么还不开门?你在做什么呀。”   两人大囧,只得相互离开。宁微忙将账本重新在桌上放好,整了整衣袍,柔声哄道:“爹爹马上就来,酒酒等一下,乖啊。”   房门吱呀打开。一个粉雕玉琢的女孩儿跳入房间,只见她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面庞红润,玲珑翘鼻,樱桃小口,俨然秦嫣的翻版,唯有眉眼温润和气,像宁微。身着淡粉色纱裙,尚未束发,穿鹿皮短靴,眉目灵动,活泼又可爱。   抬头瞧见秦嫣,宁酒酒立刻把自家爹爹抛在一边,张开肉嘟嘟的小手臂,一下扑入秦嫣怀中:“娘亲——”   秦嫣顿时眉开眼笑,一把抱起她,吻着她肉嘟嘟的小脸蛋:“酒酒最近乖不乖,有没有好好吃饭?”   宁酒酒点头如捣蒜:“乖,酒酒最乖了。娘亲,我读完了《诗经》,背给你听。”说着,骄傲地扬起小脑袋,咿咿呀呀道,“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被两人同时忽视,宁微相当郁闷,向前欲从秦嫣手中抱下宁酒酒:“酒酒,爹爹和娘亲有点事,明天再来检查你的功课,酒酒听话,先回去跟宁次哥哥玩。”   宁酒酒搂住秦嫣脖颈不撒手:“我要娘亲,我要给娘亲背诗经,酒酒不回去。”   头一个变做两个大,宁微诱哄:“酒酒听话,爹爹明天带你出去买糖人。”   宁酒酒口水流出来,但仍舍不得秦嫣,嘟着小嘴,望望自己爹爹,又望望娘亲,表情很是纠结。   宁微加大诱哄力度:“想要几个爹爹就给你买几个。”   宁酒酒终于在糖人的诱惑下妥协,任爹爹将自己从娘亲怀中抱下来,其间还不忘加重语调确认:“爹爹,我要四个,四个糖人。”   宁微将她送至门边:“好好,买四个糖人。酒酒先回去跟哥哥玩。”   宁酒酒一步三回头,迈步出门,又忽然停住,眼珠一转,大声对秦嫣与宁微道:“爹爹,我让你一次,你也要让我一次。晚上酒酒要跟娘亲睡。”粉拳握起,下定决心,她又道,“爹爹,我可以分你两个糖人。”   宁微:“……”被自家萝卜大的女儿忽悠了吗?   转眼瞧见宁微那大吃闷亏的抑郁模样,秦嫣掩口,噗地笑出声。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完结,撒花~~~~感谢大家的一路支持,期间南倾几次花样作死,能从开始追文到现在的妹纸们真是不容易啊。   于此,特别感谢寻你千百度妹纸章章留评的支持;感谢ylem妹纸的更新抽打;感谢初始故人妹纸(哦,这个是基友)一哭二闹三停药拼命为南倾正三观的努力,该妹纸屡屡表示追不下去要跟我友尽,然后转身再给我打个正面评论,突然发现故人妹纸有点萌呢;最后,鞠躬感谢其他妹纸对本文对南倾的支持,祝大家天天开心,看文愉快。   七夕快到了呢,祝大家都能成双成对。门主这等作死法,简直就是反面教材。脚踏多只船,吃力不讨好,最重要的是非常容易从船上掉下去,一个都捞不到。N起来有风险,请慎重模仿。。 ☆、番外一   对于有十个夫侍的秦嫣而言,最纠结的莫过于今晚睡哪个。目前有三种选择,第一、翻牌子;第二、从大到小按顺序依次宠幸;第三、前两种相结合。   大家围坐一桌,一脸正色地商议良久,定下了第二种。不偏不倚,省得某些夫侍有意见,以致家庭不和睦不团结。   【第一日。幽难求】   宠幸男人这种事情,听起来很丰满,做起来太骨感。因为一个不小心,就不知到底是谁宠幸谁了。   是夜,月色温柔,微风和畅。   秦嫣仰头灌了一碗烈酒,给自己壮胆。尔后轻拂衣袖,优雅迈步,佯作镇定地向幽难求院中行去。   揣摩门主心意,书羽向前道:“门主,弟兄们都在外面候着呢,只要你一声令下,我们马上冲进去救人。”   秦嫣瞥他一眼,面有不悦:“救谁?”   揣摩错了心意,书羽大惊,但随机应变,朗声道:“门主你神明勇武,一夜十郎都没问题,当然是救大官人。”   虚荣心得到满足,秦嫣微微颔首,气势十足,径直行入院中。   有惊无险,书羽摸一把冷汗,忙退身离开。   一步步行近,一颗心跳得越来越快。深呼吸,秦嫣举手正欲敲上房门。当时她的手指离那扇门只有0.01公分!但是,四分之一柱香以后……   秦嫣忽然掩面泪奔:“嘤——”   【第二日,曹胄】   之前就睡过一次曹胄,再睡一次应该没什么难度,秦嫣暗暗思量一番,觉得不会再犯昨日那般错误,临阵脱逃什么的太丢人了。幸亏幽难求人好,帮她暂时遮掩了过去。   房门蓦地打开,曹胄打量着沿墙角猫腰行来的秦嫣,朗声一笑:“夫人,你这是捉迷藏呢。”   被发现行踪,秦嫣索性直起身子,轻咳一声:“换种走路方式,换种姿态看人生。”斜眼看他,她道,“怎么?平阳侯有意见?”   曹胄忙摆手笑道:“没有的事。”   拂了拂衣袖,秦嫣面色如常,徐徐步入房内。   曹胄细细瞧着她,目光轻缩,下意识地轻抚上那幽冷的银色面具。   举止如常,秦嫣于桌旁淡定地坐下,淡定地招手,淡定地开口:“曹将军,来……”   曹胄目光一紧,唇角勾起。   这时听得秦嫣又道:“喝杯茶,谈谈人生和理想神马的。”   曹胄:“……”   月入中天,夜色如洗,四下阒寂,人们相继上床歇息,以备明日养足精神做事。   将那幽冷面具抚过一遍又一边,曹胄终于忍不住打断她的侃侃而谈,意有所指道:“夫人,不早了,该歇着了。”   呲牙笑了笑,秦嫣转眼瞧门外,霍地起身,惊道:“门外是谁?!”   闻言,曹胄足下一拧,飞身跃出门外,神色戒备地环顾。   “哐当”一声房门阖上,随即落了锁。门内,秦嫣甩着手绢儿,得意道:“曹将军,你连儿子都有了,其他的就省省吧。今晚夜色不错,你四处转转也别有一番情趣。”   门外,曹胄佯作无奈,摇头叹道:“夫人,你……”门外是否有人,以他的武功岂会不知?不过既然她还没有准备好,他不介意再等等,自己的女人嘛,总要宠着一点。   摇头轻笑,曹胄负手离开。   【第三日,宁微】   还有什么好说的呢。关门,熄灯,被翻红浪,被翻红浪,被翻红浪……秦嫣一觉躺到翌日下午,方才睁开惺忪睡眼。她嘟着樱桃小嘴,半不满半撒娇地看着他。   宁微闷声一笑,俯身又吻上那丹唇。唇舌相缠,半晌他才退开去,眼底笑意满溢,捏着她的鼻头,笑道:“起床吧,不然我可坏了那约法三章。”   秦嫣面色一红,拉薄被掩了一室春光,咬唇道:“你,转过身去。”   宁微笑望她片刻,转过了身。   【第四日,程缚   对付程浮这种人,一定要投其所好。于是,当晚秦嫣一手拎一坛酒,重重放在桌上,豪情万丈道:“今个儿心情好,我陪你喝两杯。”只要灌醉他,什么都好说。   抹了抹两撇小胡子,程浮扫一眼那两坛酒,笑道:“就这些酒吗?”   秦嫣扬眉,令道:“书羽,把未东窖藏的酒全都搬来,让程公子喝个够。”   搭上她的肩膀,另一只手揽在她腰间,五指依次不轻不重地拍打着,他叹道:“夫人可是第一次陪我喝酒。”   心下有所触动,秦嫣垂眼笑笑:“有的是机会,以后我陪你多喝几次。”顿了顿,她强调道,“不过咱先说好,我一杯你三杯。”   程浮凑近她耳畔:“不不,一对三哪里够,有美人相伴,程浮酒兴更好,至少一对五。”   秦嫣当即应允:“好,一对五。你先醉了可不许怪我。”   程浮笑道:“绝不怪你。”   两个时辰后。   手中酒杯倏然滑落,秦嫣一头倒在桌上,醉得不省人事。   缓缓饮尽杯中酒,程浮小心抱起她,为她褪了鞋袜外衫,放至床榻之上,覆好锦被。   秦嫣砸了一下嘴,呓语道:“程公子,五杯。”   程浮轻笑出声:“好,五杯。”   扬起唇角,她含着淡淡的笑意,终于心满意足,沉沉睡去。   程浮摇摇头回至桌旁,斟一杯酒,望向窗外皎洁月色,一口一口地饮着,颓废的眉眼间情绪浮浮沉沉,不知在想些什么。   【第五日,米辞】   反思自我,秦嫣认为这般下去不是办法,总要有所突破,不然对他们不公平。既然是夫妻,那就要有夫妻的样子。自己不能再逃避下去,要面对现实,对,一定要正视现实。   沐浴完毕,她特地挑了件轻薄裙衫着上。待到歇息之时,行入米辞房中。   米辞正一手执笔埋头批阅文件,好看的眉轻蹙,严肃而认真,似乎并没注意到她。   秦嫣轻舒一口气,于不远处站定,只待他批阅完那份文件,她再开口。只是……你他喵的半天都停在那一页上是怎样?丞相大人,你到底有没有在看文件?注意到就是注意到了,你他喵有什么好装的?装也装得像一点好不好,这种不入流的水平本夫人怎么陪你演下去?   轻咳一声,她挪步向前,自他手中取下笔,放于一旁,绞着手低声道:“时间不早了,折子明日再批,今晚先歇着吧。”   沉默,良久沉默。   米辞霍地起身,不料撞在桌沿上,差点带翻书桌。秦嫣惊了一跳,蹭地窜至一旁。   四目相视,彼此都很窘迫。   米辞性子别扭,不是主动的人。两人僵持半天,终于秦嫣咬了咬唇,缓缓走近他,素手轻抬为他宽衣解带,声音愈发低下去:“歇着吧。”   刚解下玉带,米辞忽然抓住她的手。秦嫣抬眼去望,只见他头转至一边,自面庞直红到脖颈,竟然比她还害羞!   米辞磕绊道:“夫、夫人,你给我点、时间。”   秦嫣:“……”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翻了一下,发现众渣心路历程前面都已经涉及到了,于是就不多写了。来搞点不纯洁的~~新文作者还在琢磨中,具体信息会在下章番外时贴出来。。。 ☆、番外二   【第六日,彭古意】   秦嫣和他分桌两侧相对而坐。   彭古意眯眼一笑,比出两根手指。   秦嫣心中一喜:“两千两?”   彭古意摇摇手指:“两万两。”   秦嫣怒:“吾靠,这么贵?”   彭古意指指门外静等的诸人,悠然道:“夫人,其他兄弟都已经出到两万两千两了,我这是看在你与我多年交情的份上,给你抹去尾数,只收两万两。”   秦嫣黛眉紧蹙,纠结。   彭古意开始忽悠:“夫人,两万两虽然贵了点,但可以帮你保住清白。未东门主不同常人,身价自然很高。夫人你想想,出去卖的话,一夜两万两的女人与一夜两千两的女人完全是天上地下两个档次。夫人,你难道自认蒲柳,以为两千两就可卖身一晚?”   吸了一口凉气,秦嫣有点晕乎。拍拍脑门,她总觉得哪里有点不对。   彭古意再接再厉:“夫人,当断不断必受其乱,交上两万两保你一夜无忧。你看外面兄弟们蠢蠢欲动,万一没把持住一股脑儿全涌过来,到时夫人你岂不是要吃大亏?”   秦嫣蹙眉点头,他说的好有道理,我竟无言以对。素手轻抬,正欲着人送上银两,这时脑中精光一闪,秦嫣恍然道:“不对啊,明明是我宠幸你,我可以幸或不幸,而你只能被动接受,什么时候轮到你卖我了?”   眼珠一转,秀眉上挑,秦嫣道:“古意公子,要么给钱保清白要么卖身保钱财,你选择吧。”   彭古意:“……”   秦嫣道:“彭大神医不同常人,身价自然很高。一夜两万两,就这么说定了。”   彭古意:“……”   秦嫣微微眯眼,目露寒光:“不然,信不信本门主今晚强了你。”   彭古意当场哭了。   【第六日,欧若吟】   吾靠,这次一定要成功。夫侍数已经过半,半点进展都没有,以后还怎么在未东混?让人家在背后指指点点说,摆了十个男人在面前,未东门主愣是一个都没搞定,不是有隐疾就是有隐疾吧。喵的以后还怎么抬头做人?直接做喵好了。   若吟温柔,虽然时常混在女人堆里,但与她们往往是精神上的交流,没做过什么出格之事。那他该不会像米辞那般羞涩放不开吧。这可如何是好?难不成要她主动?   好吧,既然收了十夫,她少不得霸气一点。山不过来,自己只好过去。   转念一想,万一若吟很羞涩一时拒绝怎么办?   好吧,那她就直接强来,以振女性雌风,另外可以享受一下□□的过程,还有点小激动呢。不过,若吟那么温柔,她强来的话也一定要温柔地强来。对,就是这样。   甩甩手中小皮鞭,未东门主大摇大摆地行入欧若吟院中,终于有点驾驭十夫的样子。   只是她在房中坐了大半夜,欧若吟却连人影都没露。秦嫣不觉心急,正欲开口询问。   这时门外侍卫来报:“西戎王途中耽搁,十日后抵达,请夫人自行歇息。”   秦嫣:“……”滚到床上,躺成大字,忧伤地望床顶。   【第七日,卫凌】   气势,一定要在气势上压倒他。不然以后很难翻身。对于这种一出门就能引来一堆狂蜂浪蝶的主,务必把他吃得死死,管得服服帖帖。秦嫣心里噼里啪啦地打着小算盘。   之前没认真对待过他,所以卫凌拈花惹草她不觉得有什么,而一旦把他当成自己的夫,她顿生重重危机感。若管不好卫凌,不知今后要带多少绿帽子在头上。那种壮观景象,想想都头皮发麻。   比原定时间早至一刻,只为给他一个突袭,让他措手不及。   一脚踹开房门,秦嫣一手叉柳腰,抽出一叠银票甩他那张阳光的脸上,趾高气扬道:“今晚你侍寝,这是小费,伺候好了本门主全赏给你。”   卫凌:“……”   直着眼睛盯了她片刻,卫凌终于反应过来,扬眉笑得灿烂:“请问夫人要哪种服务?我们这里新推出一个时辰、两个时辰和三个时辰三种服务类型,价格分别是五千两、三千两和一千两。如果在接受服务三之后,又叠加二次服务,我们可以酌情倒贴,外赠你意想不到的惊喜礼包。”   这次轮到秦嫣直着眼睛盯他片刻,疑惑道:“不对啊,为什么服务时间越长价格越低,叠加二次服务还倒贴,完全不符合常理嘛。总感觉你会把老底都亏干。”   卫凌倾身附耳一笑:“这个夫人就别操心了,本公子身体好着呢,一时半会亏不干。夫人,要不要叠加两次服务三?倒贴一万两哦哦。”   怔愣须臾,秦嫣回味过来他话中的意思,一叠银票砸他脸上:“你他喵还能再不纯洁点吗?”   卫凌粲然一笑,顺势握住她的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吻上去,当场吻得她七荤八素神思不属。卫凌拥着她,轻声而笑:“夫人,还需要我再再不纯洁点吗?”   秦嫣:“……”   玩笑开过,便宜占完,卫凌轻拥着她却没有一点松手的趋势。他低头笑看她,目光一点点灼热起来。   秦嫣只觉被这目光炙得脸发烫,转眼四处打量,视线就是不往他身上落。身子一转,她往窗外随手指去,轻咳一声道:“快看,今晚夜色真好。”   夜色漆黑,无星无月。   卫凌佯作不知她在转移注意力,顺着她的意思赞道:“是呢,今晚月色真好真迷人。”   闻言,秦嫣神色一滞。   她背对着他,他沉浸在一点点靠近她的欣喜中,所以卫凌没有注意到她微变的脸色。   细细碎碎的吻自耳后缓缓蔓延开,滑至柔美的侧脸,辗转于温软的唇畔,他覆上她的唇。他吻得很深情,很温柔,全不似平时张扬的作风。   她身子一僵,但在他细细密密的轻吻中又渐渐软下来,软得几乎站立不住。她轻抬双臂,揽上他的脖颈,靠在他怀中,阖眼承受着他的索取。   他被她的迎合所鼓励,吻得愈发深入急切,手掌贴着她的腰际,缓缓移动,一点点探入她的衣衫之内。   美目笼上一层淡淡的雾气,水濛濛的,脸颊红晕欲滴,愈发显得娇艳诱人。她下意识地收紧缠在他脖颈处的藕臂,微微仰头,嘤咛一声,道:“楚江——”   【第九日,夏漠迟】   一路宠幸过去,一路窘况频出,愣是没有任何实质性进展。秦嫣很抑郁,抑郁地食不下咽寝不安席。   “门主,这都日上三竿你总该起床了吧,曹公子他们都已经探望三次,还在外面候着呢。”书羽语无情绪地于门外提醒。   秦嫣裹紧被子,躺尸,装死。   书羽面无表情,又道:“门主,糖蒸酥酪、莲叶羹、枣泥山药糕、豌豆黄、元子糖蜜糕已经摆好,如果您没胃口的话,属下就着人撤去了。”   秦嫣即刻翻身坐起,一连声道:“别,别,我马上就来。”   侯在外面的曹胄等人:“……”   自卫凌房中出来,秦嫣一觉蒙头睡到大中午。曹胄等人相继拜访卫公子,话里话外都是取经之意。   卫凌矢口否认,指天发誓:别说吃肉,我连点肉汤都没喝到。   大家当然不信:以你卫凌女人挨个推的本事,区区一个夫人你会搞不定?对于自己兄弟还这般藏着掖着,不好,不好。   卫凌有苦难言:夫人不好搞,你们一定要信我。   大家报以鄙夷的目光,冷哼一声,转身走了。转来秦嫣这里打探情况。   好容易打发走曹胄等人,秦嫣以手托腮,45度角仰望天空,目光很是幽怨。   还有一个夏漠迟,一个颜戈。只剩下这么两个人,秦嫣已经不抱希望了。进展到这个份上,此次宠幸众夫侍之事,几乎算是告一段落。   但事情还未发生,或便有转机。秦嫣如是安慰自己。   沐浴,熏香,打起精神,重整雌风,秦嫣昂首阔步向夏漠迟院中行去。实在不行搬来应付若吟的办法,直接强上好了。只是这样对漠迟,真的好吗?   果然不出所料,夏漠迟依旧是冷冷淡淡的态度,垂眼望着自己的双手不言不语,不说睡也不说让她先睡。   大半夜不睡,秦嫣困得受不住,刚说了句“漠迟,歇着吧”。她向前一步,还没开始霸王硬上弓。不料这时无数机关齐齐启动,当即将她困了个结结实实。   一个直愣愣地站着,一个干巴巴地坐着,两人就这样大眼瞪小眼地过了一夜。   临出门之际,秦嫣回头望向那机关重重的院落,几乎哭出来。   【第十日,颜戈】   连续受挫,秦嫣精神不济,上炕的心情比他喵上坟还沉重。黑眼圈都熬出来了,不知道情况的还以为是未东门主坐拥十夫纵欲过度。   明月东升,夜色无边。疏影横斜,水波清浅。   恹恹地行入颜戈院中,她垂头丧气,一步一步向前挪。秦嫣举手刚要敲上房门。   房门忽然打开。颜戈没头没脑地抛出一句话:“出门左转,第二个十字路口左转,直行三百米。”尔后关门,再无动静。   秦嫣怔愣片刻,默念一遍他的话,一头雾水地转身出去。   出门左转……第二个十字路口左转……直行三百米。   依照颜戈的话一路行来,在目的地停住,秦嫣抬头便见门匾上那 “相府”二字,威严醒目。   守卫们见是秦嫣便不拦阻,为她开了门,正欲向米辞通报。秦嫣摆手制止,一个人慢悠悠地走进去。   夜深人静,米辞房中依然亮着灯,门也未阖。只见他坐在书桌旁,手持一本书细细研读着,时不时提笔写写画画,好看的眉紧蹙,煞是认真。旁边还放着是厚厚一摞,应该是已翻阅完毕的书卷。   见他这般认真,秦嫣不忍心打搅,于是放轻脚步,无声行去。   米辞专注于书卷,完全没意识到有人接近。   挪步向前,她俯身,自他手中取下书卷,轻声道:“这么晚了,还不歇着?”   没料到有人来,米辞吃了一惊,待看清来者之时,他一瞬涨红脸,忙去抽她手中书卷,连话也顾不上答。   本来没注意到这书卷,见米辞这般异常反应,秦嫣倒起了疑,于是垂眼去瞧……   一秒钟后。   秦嫣也一瞬涨红脸,把书卷递还给他,很是尴尬。   面庞红晕欲滴,米辞转头不敢看她,话都说不利索了:“我、我只是看一下,没、没别的意思。”   南疆丞相大半夜不睡,挑灯夜观春宫图,还煞有其事地画出关键点,细心做笔记。如果不是亲眼目睹,喵的她绝不会相信。   脸颊发烫,秦嫣亦几分窘迫:“哦哦,画得还不错,挺唯美。”   手上一抖,画册跌落于地,米辞结巴得越发厉害:“夫、夫人,你、怎么来了?今、今晚,你、你,不是、在崔、崔焱哪里、吗?”   受其影响,秦嫣亦紧张起来,说话也不利索了:“他、他的,让你了。”   两人都没了言语,局面再次僵持住。米辞从面庞至脖颈红了个通透,其间唇角蠕动欲开口,但最终没能吐出一个字。   最后一个突破点,一定要把握好,十个夫侍,她竟然一个都没能睡成,这事若传出去,上阳谷怎么看她,武林盟怎么看她,剑冢怎么看她?以后还怎么在江湖上混?   心下一狠,俯身捡起那书卷,她指了其中一个男女交缠的图,鼓足勇气细声道:“这个姿势、还不错,要、试一下吗?”   张口结舌,米辞僵硬地转过头,半天挤出字眼:“好、好的。我去、关门。”   关门,熄灯,上炕。   好一番纠结与折腾。   秦嫣瞟一眼不知所措的米辞,咬唇道:“需要,我在上面吗?”   米辞继续结巴:“不、不用。”   又一番纠结与折腾。   秦嫣实在看不下去,绞着手指小声提醒:“你可以先闭眼,再吻我。”   一张白玉般的面庞晕成了剔透的红玉,米辞紧张得口干舌燥,将眼一闭,寻了她的唇吻下去。   秦嫣抬臂勾了他的脖颈,让自己尽量迎合他。   唇舌相触,让人沉醉的甜蜜触感终于唤醒他男人的本能。长驱直入,他一瞬占了主动权,缠上她的唇舌,激烈地吻下去:“夫人——”   一室春光,悠然荡开。   【十一日,楚江】   在是否排楚江侍寝一事上产生了分歧,因为楚江沉睡不醒,大家不知道在此种情况下,他还会不会留下来,会不会选择做她其中一个夫侍。   狼多肉少,当然是能少一个竞争者就少一个。大家心照不宣,但没有人直接说出来,因为尚不清楚秦嫣心中作何想法。   一众人等沉默良久,最后还是宁微轻叹道:“多一个不多,无论怎样只要他还在未东,未东就为他留一席之地。”   又沉默片刻,幽难求第一个表示赞成,程浮随于其后。   有三位官人表态,众人立即明白风向,纷纷表示赞同。于是第十一日,她来到这里。   秦嫣命人送来一桶热水,再备上沐浴用品,尔后遣散所有人,只留他与她独处。   爬上床,一瞬把他扒了个精光,秦嫣吃力地把他拖入浴桶中。接着自己褪下裙衫,裸身步入浴桶之中。两人开始洗春/色无边的鸳鸯浴。   当然,全过程主动的只有她一人。先是为他细细擦洗身子,然后蜷在他怀中,靠在他胸膛前,洗干净自己。   拿毛巾一点点拭干两人身上的水珠。她再吃力地把他重新拖到床上。自己跟着躺上去,躺在他怀中,侧脸贴着他的心脏处,听着他均匀而平稳的心跳。   摆正他的胳臂,让他环抱住自己。她又伸出双臂搂住他的腰身。   就这样躺了一会儿,她忽然抬起头,冲他大声道:“笨蛋,楚江是大笨蛋。”   “楚江是大笨蛋!”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新文,原计划是《土豪神医,求嫁》和《风月杀》双开,不过计划赶不上变化,作者思量好几天,决定先开那篇青春校园文《一路前行》,此文无CP,正剧风,预计20万以内完结。土豪篇和风月篇往后挪一下,有兴趣的妹纸可以预先收藏。大致就是酱紫。   《一路前行》这篇文定下很早了,因为种种原因一直往后拖,再不写的话构思什么的估计都要忘记了。新文与本文相差有点大,大家酌情追文吧。 ☆、一众包子们(一)   【宁次、宁酒酒】   对于宁次而言,最纠结的莫过于自己眼中的亲娘一夕变成了姨娘,后来又变成了后娘,这导致他很长一段时间搞不清这三个娘之间的关系,晕乎乎地听爹爹屡屡纠正自己的称呼。   作为未东门主的长子,宁次肩负着……看护自家妹妹的义务,呃,特别是关键时候。   宁微抱着肉嘟嘟粉嫩嫩的女童走进来,把她往宁次怀中一搁,摸着宁次的脑袋笑得温和可亲,像极了慈爱的父亲,道:“儿子,这是你妹妹,她跟着嬷嬷老是哭。爹爹有事,你晚上看好她哦,奶瓶什么的等会我着人一块送来,像上次一样照顾就好。”   宁次抱着甜睡的宁酒酒,仰脸望着自家爹爹,迟疑地点点头。这时宁微已经返身走出好远。   宁次掰着手指计算,每月总有那么几天,爹爹说自己有事,然后一脸郑重地把酒酒交给他。宁次更不明白的是未东这里一个月竟然有33天,连计时方式都与外界不同,不亏是未东,好厉害。   宁次踮着脚尖把酒酒在床上轻轻放好。这时侍从送来了一应婴孩用品。宁次转脸打量酒酒片刻,轻蹙眉头计算她何时醒来,何时喝奶,何时摆弄玩具以及何时换尿布等等。   对,尿布都是他换的。   自从发现自家儿子的奶父潜质,宁微就对他各种悉心教导,以至于宁次带孩子像模像样。究其原因,无怪乎宁酒酒不惯嬷嬷照看,换了一打嬷嬷晚上还是照哭不误,除非是宁微或者秦嫣亲自前来,才能息声睡去。   每月总有那么几天,宁酒酒在宁微身边不太方便,而且秦嫣对女儿明显比对夫君上心,只要宁酒酒一哭,马上披衣下床检查是不是孩子哪里不舒服了,把宁微一人晾在旁边,任凭他脸黑如锅底。而宁酒酒每次哭得都那么是时候。   这样下去总不是办法。宁微板着一张禁欲脸,绞尽脑汁想解决之法。这时,宁次来了,宁次抱着自家妹妹哄得她格格笑不停。宁微眼前一亮,正色道:儿子,酒酒今晚睡你那。   自此,宁次走上了带孩子的康庄大道。   一开始是每月的那么几天,后来是每月的那么十几天,最后宁微索性把孩子塞给宁次看护,以至于宁酒酒会说话时,吐出的第一个词语不是爹爹,不是娘亲,而是哥哥;以至于宁酒酒很长一段时间认为妹妹都是由哥哥养大,所以她对那些没有哥哥的妹妹很是疑惑,她们是怎么成长的呢?   长大后,宁次每每想起此事,只有一句话感受:被爹坑了。   懂事后,宁酒酒每每想起此事,只有一个举动:在娘亲来时,爹爹阖上房门半炷香后,找各种理由敲门,然后赖着不走。   宁微满头黑线扶额:要不要这么坑爹?   【曹夜、曹阑】   宁次是未东长子,宁酒酒是未东长女,但横行未东一众孩童间的却是曹家两兄弟——曹夜和曹阑,哦不,确切地说是曹夜。   原因无怪乎,宁次大部分时间都费在养自家妹妹上,宁酒酒大部分时间都耗在了破坏自家爹爹的好事上。内耗过甚,向外推进不足。   曹夜是下任未东门主继承人,弟弟曹阑是其影子。虽然卫爹爹程爹爹等人修补未东防护阵有了突破,两人不必恪守门主与影子之间的历代规定,但为了更好地守护未东,在未东长老的严厉要求下,两人自小刻苦学习,文先不说,至少武功明显高出众兄弟一筹。再加上自家爹爹曹胄以武为先的理念,更是坚定了两人武力解决纷争,拳头决定一切的暴力倾向。   只是曹阑沉默寡言,一张冰块脸堪比夏家少爷。平时多站在哥哥身后,有需要他之处才挺身而出,冲上去一拳放倒众兄弟。   曹夜则不是那么省心。他不仅仅继承了曹胄的油嘴滑舌与霸道腹黑,而且还在此基础上发扬光大,欺负起来众兄弟眼都不带眨的。不过,对女孩子却是特别绅士,几乎是有求必应。   有次卫家小妮子跟着兄弟姐妹们放风筝,线断了,最喜欢的蝴蝶风筝飞了,一个人在旁边哭鼻子,曹夜二话不说翻山越岭,跋涉一整夜给她找了回来。   曹夜把风筝送至卫家门口,结果看到卫芳芳举着另一只蝴蝶风筝在院子里跑来跑去,哪还有半点伤心样子。   卫凌看不下去,轻咳一声道:“那个,小夜,我家芳芳比较好哄,你给她买个看起来差不多像的就成。”不是一定要原来的那个。   曹夜:“……”   【姬恬】   曹家两兄弟横行,最遭殃的莫过于姬恬。虽然是西戎小王子,但姬恬日子过得却不很舒服。   姬恬继承了秦嫣的长相与姬若的性格,总体偏向阴柔。而且秦嫣怀姬恬时,跌了一跤早产。因此,姬恬身子不很结实,大有女子弱不禁风之态。   姬恬眉眼细长微微上挑,顾盼之间,自有一股风流之态;性子腼腆温柔,举手投足间是温柔的,一颦一笑是温柔的,声音亦是温柔的,柔柔的磁性;他平时话也不多,安安静静的,什么都不争不抢,与其他兄弟姊妹说话,还没开口就先脸红。   照搬秦嫣的话就是……喵的这孩子投错胎了吧,他该是个女孩儿对吧,苍天啊恳请让我再生他一回吧。   姬若温柔地笑看她,启唇轻声道:“夫人,不满意的话,我们再生一个如何?”   秦嫣:“……”   曹夜照顾异性,欺负同性。姬恬作为一个非常像异性的同性,两方面都不讨好,于是成为曹家兄弟重点下手对象。   未东学堂。   曹夜一脚踩上姬恬的书桌,转了转手腕,像小大人般沉声道:“姬恬弟弟,哥哥我最近手头紧,你的零花钱借我用下吧。”   姬恬吓得欲哭又不敢哭,红了眼圈,把自己所有的零花钱一股脑儿全掏出来递给他,嗫嚅道:“二哥,我就、就这么多了。”   曹夜扫他一眼,也不接那银子,劈头盖脸一通暴打:“让你给钱你就给,能不能有点骨气?爹娘的脸都被你丢尽了,我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弟弟?上次不是教训过你了吗?这种时候一定要反抗,怎么还不长记性?”   姬恬抹着眼泪:“先生教过,兄道友,弟道恭,兄弟睦,孝在中……”   曹夜一脚踹翻他的书桌,扬长而去。   姬恬身体弱,无抵抗力,性格温柔内敛,受了欺负往往默默忍下来,从不曾对大人们讲什么;再加上有西戎小王子的身份,他手上从不缺零花钱。没多久,其他孩童都晓得了这是个好欺负的金主。   一日,放学后。   三个大龄男孩子围住他,学着曹夜的样子,笑得不怀好意:“这位小弟,哥哥我最近手头紧,你的零花钱借我用下吧。”   姬恬低头,咬唇,默不作声。   为首的男孩子转了转手腕,放粗声音:“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默了片刻,姬恬猛地抬头,一把推开他,拔腿就跑。   只是他身子弱,跑也跑不快,没几步就被人追上。   为首男孩大怒:“敢推我!揍他丫的。”   三人还未下手,只听一阵杂沓脚步声转来,曹夜一挥手,曹阑会意,冲上去放倒三人,一顿好揍。   看着三人狼狈逃窜,曹夜嚣张道:“我弟弟你也敢打主意,信不信爷打残你们。”   姬恬抹眼泪:“二哥。”   曹夜劈头盖脸一通暴打:“他们要钱你不知道给啊,就你这小身板还反抗什么?咱家还缺这两个钱?”   姬恬:“……”哥哥们的世界,他果然不懂。   作者有话要说:  应大家要求,加包子们的番外。番外更新进度,因新文筹划中,只能隔日更了~~~   至于姬恬身为西戎王子为何没有一众随从和专门教导的太傅等等,咳咳,因为未东这地方比较特殊,门主下令,在未东众包子不论何种身份,一视同仁,平民化。想开小灶的自个领回去教。   至于姬恬被欺负了,若吟怎么看不出来?因为能欺负他的只有曹家兄弟,其实曹夜的一通暴打只是看起来很疼,没什么实质性伤害。子如其父,咳咳,曹家兄弟动手有分寸的。 ☆、一众包子们(二)   【幽越】   未东流传着一句话,即程浮所言“生子当如幽其右”。幽越,字其右,取予越其右之意。   幽越,未东大官人幽难求之子,也就是传说中的嫡长子。幽难求虽然资质平平,一生无甚建树,却是生了一个非常长脸的好儿子。   当年幽越出生之后,本来应由幽难求抚养,但难求兄运气太差,连带着跟在身边的儿子接二连三出差错。秦嫣无语望天之后,做出一个决定,即幽越由未东众夫君共同抚养。通俗来讲,就是大家轮流负责,每人一个月,以此类推。   事实证明,这个是十二分英明的决定。   与其父大不相同,幽越天资聪颖,过目成诵,五岁能文,落笔惊人,七岁能武,锋芒毕露。   因为由未东一众人共同抚养教导,幽越几乎集中了几位爹爹身上的所有优点。曹胄的无双箭术,宁微的缜密行事,程浮的深沉为人,米辞的横溢学识,彭古意的出众医术以及卫凌的积极向上等等。   曹胄看得眼睛都直了,抚胸长叹:“这孩子前途不可限量啊。“   幽难求却是皱眉良久,冲彭古意犹疑道:“古意公子,你调制的药是不是出了错,这孩子不是我的吧。”   程浮摇头笑叹:“难求兄长,你不介意的话,小越过在我名下好了。”   卫凌笑道:“吾靠,难不成是嫡长子的原因,夫人特别眷顾了一下?”   宁微温声解释:“难求兄长命局本来就比我们几位好,能有小越这样的儿子不足为奇的。”   彭古意不解:“宁公子此话怎讲?”   宁微道:“表面而言,难求兄长运气奇差无比,事事有波折,但换种说法就是难求兄长无论遇到何种波折,次次都能有惊无险。这样的命局这样的福气,我们谁能比得上?”   众人:“……”大官人的光环。   【卫芳芳】   一众夫君中,宁家、卫家和米家生出了女儿。宁酒酒有宁次照顾,米家小妮子也有哥哥带着,只有卫家伶仃一个卫芳芳,显得有些寥落。   不过,卫芳芳继承了卫凌的乐观性格,非常好养,不挑食不挑人,放在嘴里的就能咽下去,只要有人逗就能笑得出来,相较之下,宁酒酒真是相当磨人。   卫芳芳性子讨喜,哥哥们出门时不介意顺手带上她。曹家只有兄弟无姐妹,是以对卫芳芳格外照顾。   天朗气清,微风和畅。阳光明媚,景色宜人。   未东一众包子们结伴去河边钓鱼,依照程爹爹的说法是,钓鱼可修身养性。   曹夜照顾着卫芳芳在岸边坐好,又给她鱼钩挂上蚯蚓,让钓线沉入水中。接着,自己收拾一番,在旁边坐下,手持鱼竿,紧盯水面,等待鱼儿上钩。   不多时,钓竿浮动,相继有鱼儿上钩。   黑瞳转动,睫毛扑闪,卫芳芳学着哥哥们的样子等待鱼儿前来,不动作不说话,煞有其事。   忽然钓竿颤动。卫芳芳眼睛瞪得大大,小手握住钓竿,吃力地向上扯,红扑扑的小脸蛋涨得红透。   曹夜等人正专心垂钓,一时没注意到她这边的动静。   只听“噗通”一声,待大家循声看来时,卫芳芳已经成功掉入水中。人小力轻,她没坐稳,竟是被鱼拉下了水。   几位哥哥大惊失色,叫道:“芳芳别怕,我们救你。”说着曹阑等人脱衣服就要往水中跳。   不料曹阑衣服还没脱下来,就见卫芳芳自水面下冒出头来,望着他们笑得眼睛弯弯,露出一口脆生生小牙。   一众兄长:“……”卧槽,忘记她会游泳了。   【夏晗】   未东众包子中,卫芳芳属于第二小的,而最小的那个当数夏家少爷夏晗,两岁生辰刚过没几天。   幽越两岁时,已经能将唐诗宋词倒背如流,能进行简单的图文阅读以及拖着曹胄的银弓爬高上低。   当然幽越这种比较逆天的存在一般不具备多大的可比性,大家仰望一下即可。只是两岁的夏晗不仅不会走路,连话不曾说过一词半句,甚至笑也不笑一下,不得不让人怀疑这孩子是否有问题。   孩子有异常,秦嫣很着急。绞尽脑汁寻了个由头,又鼓了半天勇气,她这才蹭蹭地挪进夏漠迟院中。   此时夏漠迟正于树荫下坐着,神态冷清。嬷嬷抱着孩子,站在他身边不远处,见秦嫣前来,她躬身作礼之后,又忙站定,很是战战兢兢。   秦嫣觑一眼嬷嬷怀中的孩子,犹犹豫豫地开口:“漠迟,孩子最近可好?”   沉默大半天,夏漠迟吐出一个字:“好。”   又望一眼自己的孩子,秦嫣下意识地开始绞手绢,斟词酌句:“听闻晗儿仍是不说话不走路,这样不太正常吧,你说要不要让古意帮忙瞅一瞅?”   面无表情地瞥她一眼,又垂眼望自己的双手,夏漠迟道:“不用。”   秦嫣有点急了,向前一步道:“那孩子不能总这个样子呀,万一……”她的话语戛然而止,因为夏晗忽然睁开眼睛,向她看来。   纯粹的黑瞳,苍白的肤色,孤僻的气质,眼中流露的那种生人勿近的寒光,秦嫣竟在自己两岁儿子的身上瞧见了,她惊得一滞。   一秒钟后。   回过神的她几乎当场哭出来。嘤,这种孩子真的是她生的吗?嘤,虽说她没有像正常母亲一样照顾于他左右,但至于用这种陌生的眼光瞧着她吗?嘤,以后母子还能不能好好相处了?   果然被夏漠迟说中,这孩子压根不用寻医问药,其实他跟他爹一样,是不愿开口说话,躺久了不愿站起来走路吧。嘤,还有那张冰块脸,你们父子喵的还能再像一点吗?   【米筠、秦楚楚】   米筠和秦楚楚,这两个娃虽然姓氏不同,但确实是一个爹娘生的。米辞虽然炕上技巧很待提高,但实力不容置疑。米家的是龙凤胎,羡煞其余夫侍。   除姬恬外,米家少爷米筠的身子骨同样不怎么硬实。怀着两个孩子,秦嫣吐得比较厉害,期间又很挑食导致营养没跟上。孩子出生后,身子一直有点虚。   这种柔弱的弟弟,本是曹家两兄弟最喜欢 “欺负”的对象。不过米筠身体弱,性子却是很硬气,无论你是危言恐吓,还是劈头盖脸一通暴打,他都咬牙一言不发,只是斜着眼睛看你,看得对方头皮发麻。   有次曹夜真的恼了,没控制好分寸,下手把他打重了。米筠额头上肿起一个大包,结果他还是不哭不喊,也不还手。   曹夜心中有愧,纠结了一晚,第二天去米家道歉。米辞却是一愣,笑道:“啊,有这事?阿筠昨天说自己走路不小心撞墙上了。”   曹夜:“……”   此事之后,曹家两兄弟再不找米筠的茬了。这个弟弟真是……让人没办法。   后来曹胄知道,哼出一句,“跟他爹一个德行,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秦嫣为他生了一儿一女,米辞激动得不知说什么好,伏在床头,执了她的手吻着,哽声重复道:“夫人,夫人辛苦了,夫人辛苦了……”   十日之后,为孩子取名字。   两人定下男孩名为米筠。待到为女孩儿取名之时,米辞扫了一眼秦嫣,吞吞吐吐道:“夫人,既然我们有两个孩儿,那就一个随我姓,一个随你姓吧。”   不等秦嫣回答,他偏开眼睛,迅速道:“我觉得楚楚这个名字不错,取楚楚动人之意,与女孩儿挺配的。夫人,秦楚楚如何?我挺喜欢的。”   秦嫣一瞬沉默,半晌,垂下眼睛,咧了咧嘴轻声道:“好。”   在这些孩子中,如果非要说秦嫣偏爱哪个,答案无疑是秦楚楚。   或许是秦楚楚最像她,无论是长相,还是性格,以及举手投足间的动作神态秦楚楚皆是像极了她。   或许是这些孩子中只有秦楚楚随了她的姓,或许是楚楚这个名字取得好,谁知道呢?   秦楚楚像她,但她小时候可不是省心的,是以秦楚楚亦不省心。秦楚楚没有宁家妮子聪明伶俐,没有卫家妮子讨喜可爱,她脾气不好,还十分爱哭,一旦哭起来简直停不住,每次都让米辞手足无措。   米辞搞不定这小妮子,于是秦嫣自告奋勇把楚楚带在身边来养。虽然生了不少孩子,但论起养孩子,她还真没多少经验,楚楚又爱哭,她哄不好,急得跟着掉眼泪。   以至于出现这种场面:一开始是楚楚一个人哭,接着秦嫣急了,母女俩对哭,然后秦嫣哭得比女儿还伤心,最后楚楚不哭了,眼望自己娘亲,露出相当无语的表情。   这日,两人正在用午饭,与往常无异。   楚楚扒拉几口,推开碗筷,仰起小脸,向秦嫣扭着身子撒娇道:“娘亲,吃饱了,楚楚可以找哥哥玩吗?”   秦嫣拿她没办法,只得道:“去吧去吧,晚饭前记得回来。”   秦楚楚一张小脸开了花,自板凳上跳下来,冲过去搂上秦嫣脖颈,“啵”地亲了一口:“谢谢娘亲。”亲完,转身就往外跑。   秦嫣忙在后面提醒:“慢点,小心磕到。”眼望那小身影一晃消失在门外,她摇头笑笑,唇畔轻扬,甜蜜又无奈。   她一边翻阅属下们呈上来的文件,一边不急不缓地用饭,时不时于纸上用指尖轻点,若有所思。   忽然,门外传来杂沓脚步声。   秦嫣抬头去望,只见书羽跌跌撞撞地赶来,跑得上气不接下气:“门、门主,楚、楚、楚……”   秦嫣略略蹙眉:“楚楚怎么了?”这么快就又哭了?   书羽扶着门框,大口喘气,摆手道:“楚、楚公子——醒了。”   一声脆响。她手中的白瓷碗跌于地,摔得粉碎。   作者有话要说:  包子们的番外结束。。 ☆、一众包子们(二)   碎瓷片四溅,划破脚踝。殷红的血缓缓渗出,顺着净白的肌肤蜿蜒流下。她犹如未知,直愣愣地回不过神。   良久,她才恍然醒悟,拔腿就往外跑,路过门槛时,绊了一跤差点跌倒。书羽忙搀住她,轻声提醒:“门主,您小心点。”   跌跌撞撞地前行,途中碰倒一连串的盆栽,所过之处一片狼藉,她再没有半点未东门主的优雅与风度。   一阵风般冲过来,她猛地推开院门。还有最后一道障碍,还有最后一扇门,她向前行了两步,却忽然又停住,怔愣地望着那房门,不再前进半分。   书羽一路跟来,道:“门主,楚公子在里面。”   听闻此话,秦嫣非但没有向前,反而又退后两步,退至院门处,面色渐变成苍白,眼底情绪翻涌。他醒了,她却不敢见他。   一道门,无异于隔在两人之间的一道深渊。   她如何见他?一切都成定局,她收了十夫,她为他们生了孩子。这样的她怎能再见他,怎能开口说让他留下来?   他醒来了,这样就是最好的。   物是人非,相见争不如不见。   眼中起了氤氲的水雾,她一点点地退身出门,又轻轻阖上那院门。   书羽不解,继续提醒:“门主,楚教主就在里面。”   她垂眼笑了笑,笑得勉强:“知道了。”顿了顿,她又道,“我还有事就先回去。书羽,楚教主若需要什么,你听他吩咐即可,不必再禀于我。”   她缓缓返身,扯唇笑道:“若他问起我,你就说夫君有十个,孩子都快生一打了。”   明白过来她的意思,书羽迟疑道:“门主,你……”   她抬头望向天际,拍了拍额头,压下眼底湿意,哑声笑道:“就这样,就这样吧。”慢慢抽掉发间那支素淡的梅花银簪,握于掌心,她开始返身转回,走得极缓,一步又一步。   想着他醒来,但又怕他醒来。   一直学着坚强,学着面对所有,然而她还是没能如想象中坚强起来,遇到事情第一时间想到的仍是逃避。   不见,是不是就可以佯作不知,佯作他仍在那里,在她身边,每天都能看到他,吻到他,抱着他说说话?   止步,转身,背倚于红墙之上,她一只手捂住眼睛。只是她应该如何坚强,如何面对呢?说她喜欢他,说她一直爱他,求他留下来,还是说往事如云烟,过眼即忘,大家好聚好散,她平静地送他离开?   一只手覆上她的手,握了握。这只手温暖而有力,让人有种莫名的安心感。   她移开手掌,转眼去看,只见他眉眼含着温和淡笑,轻柔而宠溺,一如既往。喉中堵得慌,她张了张口,哑声道:“宁微——”   摩挲去她眼角湿意,宁微温声道:“我跟他谈一下,你先在这里等着。”   心中五味杂陈,她不知如何是好,下意识地想阻止:“宁微,我……”   轻摇头止了她的话,宁微含笑道:“或许事情没你想得那么糟。别急,我去看看。”松开她的手,转身向院中行去。   待宁微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中,她重又依墙而立。   周围变得无比安静。微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听入耳中异常清晰。风中自耳畔盘旋,隐约有人语声传来,有宁微的,有他的……   “楚公子,曾经我常想,自己究竟哪里不如你。论身份论地位论相貌论才能,我哪一点不如你?而且我比你先遇到她,我能把整颗心都拿出来对她好。可是在责任与感情之间,她选择了责任。那时,我以为她肩上担子重,放不下对姐妹们的承诺,放不下族人的期望,所以牺牲感情。后来,我才发现,责任不过是借口,在责任面前牺牲感情不过是不够爱而已。所以她能跟你离开未东,她能为你弃十夫于不顾。”   风骤然加急,吹得树枝哗啦啦摇晃,落在窗户上的斑驳影子亦变动不止,支离成无数片。一如那段动荡的年月。   “楚江,你可知我有多不甘心?我不惜任何代价都难以得到的,你轻而易举就取走了,那样简单,那样理所当然,那样不知爱惜。我恨,恨不得杀了你。   回北国回宁府,朝堂之上争权夺势。我想着将她暂时让与你又能如何?待我取了这天下,站在权力巅峰,那时我要她,谁又能阻?   三年谋划,处心积虑,终得偿所愿。静王府中,我筹划着该怎么迎她回来好呢?万一她心里仍记着你,我又该如何让她忘掉你心里只有我一人呢?一夜未眠,利用所有条件精心布局,只待天亮即可着手实施。   这时侍从们却回禀,说她不在了。我颠覆北国的那晚,她血尽而亡,只有夏漠迟陪在身边,情状很是凄凉。”   风缓了,周围又安静下来。日光自高树缝隙间洒下,地上树影交错,斑驳陆离。   “爱了,恨了,怨了。最终却是落得阴阳两隔的结局。那年,站在她坟前,望着萋萋荒草,我恍然明白,其实所谓的能把整颗心都拿出来对她好,不过是自欺欺人而已。如果真的能把整颗心都拿出来对她好,我又何必执着于得到她,何必执着于独自占有,何必执着于杀你?   我自以为是,所以上天惩罚我,所以让她彻底离开我。我想,如果可以重来,我是不是可以真的那样去爱一个人,那样真真正正地对她好?我不知道自己做不做得到,可是我愿意竭尽所有去努力。”   微风缭绕过耳畔,犹如一声轻叹,久久回旋。   “这些年下来,我发现接受现实,其实没有想象中那么难。人生在世,不如意事十之□□,常想一二。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说起来好听,只是我们都清楚,人生本不是非黑即白,有时能低头比固执地抬头更需要勇气。”   宁微道:“楚公子,今天我说这些话,只是想让你认真考虑,要知一步择错悔之晚矣。虽说有我们几个在,但你在她心中的地位没人能够取代。这些年她也很不容易,如果可以,希望你能给她一个成全。”   宁微笑叹道:“一转眼,十年过去了。孩子都那么大了,我们亦不复年轻气盛之时,进一步退一步其实没多少分别。如果还非得争一个黑白胜负,岂不是让孩子们看着笑话?我的话说完了,何去何从楚公子自己决定吧。”   沉默,久久的沉默。   风止息,夕阳西斜。阳光变浅变淡,空气渐渐凉了起来。她下意识地裹了裹身上单衫,以抵御层层漫起的冷意。   许久,许久。他终于开口。略显低哑的声调隐隐约约传来,仿佛指尖触到磨砂牛皮纸。那么熟悉,那么陌生。   他那么懒,懒得连说话都比常人慢上一拍。一个字又一个字,他缓声:“楚沉天,楚沉烟,她取的名字,我都喜欢。”   湿意上涌,眼泪落如雨,她转身冲入院中,“哐当”一声撞开门,两人终于相见。望着正中端坐的明紫衣袍男子,她忽然又颤抖起来,浑身都在抖,抖得厉害。   他循声抬眼,静静地凝望她,那双宛如翡翠的幽深碧眸蒙了一层淡淡的灰白。明明没有任何目光,她却觉得没有比这更让人沉溺更让人感到温暖的了。   再控制不住,她向前扑入他怀中,又哭又笑,简直不知该如何反应,只是一连声叫他的名字:“楚江,楚江,楚江……”   唇畔一点点扬起,露出极浅极淡的笑意,他握了她的手,轻轻拥住她,低声叹道:“这十年,苦了你。”   她摇头,一个劲儿地摇头:“不苦。我自己愿意的,只要你在我身边,就什么都不苦。”   他摸索着为她拭去泪水,缓缓道:“别哭,你一哭我就没办法了。”   她忙抹去眼泪,执了他的手贴向自己面颊,咧嘴笑道:“没哭,你醒了,我高兴还来不及……”   他“瞧”着她,轻笑出声。   以为哪句话说错,她顿时手忙脚乱,急着转移话题,却又局促无措,简直不知说什么是好。   “楚江,你还没见过我现在的样子吧,你来摸摸。我是不是没有以前漂亮了?你嫌不嫌弃我?”   “你想吃什么,我让厨房备下,不不,我自己去做。”   “这是你送的梅花发簪,我一直都戴着,若吟说这发簪与我最配了,戴在头上很漂亮。”   “我不好,我不好,我不该在你面前提其他男人的名字。以后都不会了,教主你放心。”   “楚江,你能不能再亲我一下,再说一次你爱我……”   无声退出,轻轻阖上房门。晚霞晕红半边天,红得刺眼。宁微只瞧了一下,便觉头晕目眩,几乎站立不住。   掩在阔袖中的双拳,松了又紧,紧了又松,静立半晌,他这才缓步向外行去。   院门外早就聚集了一众人等,见他出来,众人欲言又止。   眉眼漫上完美的温和笑意,宁微颔首道:“无事,大家散了吧。”   没有自宁微身上看出所以然,众人虽然心存疑惑,但围在这里确实不太好,于是相继离开。   一步一步往回走,不留神间竟然走错了路,宁微停下来,望着路旁的依依杨柳,半晌摇摇头,自嘲般叹一句:“岂不是让孩子们看着笑话?”孩子都这么大了,进一步退一步又能如何?   徐徐退回,折往另一个方向。自小巷中转出,宁微抬眼便见等在门外的宁酒酒。   见他回来,宁酒酒飞扑到他怀中,嘟嘴撒娇道:“爹爹,你怎么才回来?人家等得花都谢了。”   宁微笑着抱起女儿,点了点她的鼻头道:“酒酒有事?”   宁酒酒伸出白嫩嫩的手臂,搂上他的脖颈,扬眉道:“当然有事,娘亲让我给爹爹带一句话。她说……”宁酒酒忽然俯身靠近他耳畔,以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咕哝了一句。   尔后,不等宁微反应,她自他怀中跳下来,迅速跑开几步,转身冲宁微挤眉弄眼道:“娘真是的,都老夫老妻了还这么腻歪,羞不羞。”佯作打一个寒颤,她吸一口气又道,“咦咦,鸡皮疙瘩掉了一地。”语毕,银铃般笑出声,飞跑开去。   宁微扶额,眼底暗沉之意渐渐消散,笑了笑,又笑了笑,轻叹一声:“嫣儿啊——”   (本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已经被榨干,就此躺尸,不再有番外了。完结,这次是真的完结了╮(╯_╰)╭,妹纸们表再抽打了┬_┬(拿出锅盖,顶在头上)。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 书本网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